对童皓的眼光,沈风眠表示怀疑。
但是童皓软磨硬泡,如果他不去,估计他也是会去交学费的。

而且听他这语气,那东西不便宜。

沈风眠看看时间,倒还算早。

问清楚是哪个古玩城后,他想了想,倒是离秦家不远,顺便过去一趟也不费事。

童皓还在劝说,甚至割地赔款条约都准备了,结果冷不丁就听到了沈风眠的声音:“行吧,去看看。”

哎?童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咧嘴笑得很是欢喜:“太好了!沈哥我跟你讲……”

“停下。”沈风眠掏出钥匙,打开车门:“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童皓立刻闭嘴,手在嘴上拉了一道,意思是拉上拉链了。

沈风眠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偏头:“走。”

两辆车一前一后,很快就抵达了古玩城。

正是正中午,最热的时候,路上都没什么人。

沈风眠找到停车位,正在停车,童皓已经蹦下来等他了。

“就在里面!”童皓急不可耐地往前引路。

沈风眠皱了皱眉,看着童皓停在马路牙子上的车:“把车停好一下。”

“哎没事啦,这个时候不会有交警抄牌的。”

童皓伸手来拉,没拉动。

“去停好。”沈风眠神色如常,但无端地让童皓感觉有点可怕:“前边停车位多的是,你干嘛要停人家大门口,重新停。”

“好吧好吧。”

童皓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劝的,见沈风眠坚持,掉头就去开车了。

等开到沈风眠停车那边,童皓才发现,沈风眠停得有点偏。

把他这边的停车位给占了一小半,留给他的间隙刚好一车宽。

他不敢找沈风眠让他重新停,进进出出两三次才停好。

等到他再次下来,已经不喘了。

沈风眠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打量他一眼,才点点头:“进去吧。”

一路穿过各色地摊,转了个弯,童皓才站定,悄悄示意沈风眠:“就那个。”

那个摊子并不起眼,摊前也没什么人。

毕竟是午睡时间,连老头自己也在打瞌睡。

他穿着衬衣长裤侧靠在柱子上,膝盖上叠着一张整整齐齐的毛巾,呼吸平稳绵长。

“我问过了,他是一枪打。”童皓压低声音,侧着身指了指他看中的两个:“沈哥你看看。”

一枪打,就是这批货物,好的坏的一起卖,也叫一脚踢。

这种买卖方式,有好有坏。

一般来说,这样卖的,大部分都是次品,如果只盯着一两件,那肯定是买家吃亏。

可如果是好的价值大过于整体的售价,买家就赚了。

沈风眠走上前,目光一扫。

一眼望过去,的确有不少好东西。

尤其童皓看中的那玉碗,沁色非常漂亮,这光线不怎么好,但那玉碗颜色却颇为通透。

“老板,老板!”童皓不好叫得太大声,索性上手推了推老头。

老头几乎是马上就惊醒了,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看清楚童皓以后,又很快放松下来:“是你啊,你看这么久了,到底看好没?”

童皓有些无语,敢情他都跑了一趟了人家都没发现。

“我不买!”童皓笑着看了眼沈风眠:“是这位先生想看看,我叫你来着。”

“哦……”老头站起来,又马上跌坐下去,苦笑着道:“腿有点麻,先生您先看看……”

他鬓发苍白,蓝色衬衣洗的都发白了,袖口有些起毛,看上去很是穷困潦倒。

但是骨子里带着的矜傲,让他哪怕混到如今这等境地,依然衣着齐整。

就算是腿麻了,他坐姿也很端正,脊背挺直,如一株静默的苍松。

观其形色,倒真像是童皓说的那般,家境中落,不得已才变卖心头好的老收藏家。

沈风眠垂眸看着摊子上的东西,有些确实略有瑕疵,但东西却是真的……

而品相较好的这几件……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老先生,我能上手看看吗?”

“当然可以,您随便看。”老头彬彬有礼地递过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盛放着一叠四四方方的绒缎。

沈风眠不动声色地取过一块,小心地拿起童皓看中的那个玉瓶。

看着他果然拿了这玉瓶,童皓又激动又欢喜。

察觉到他想凑过来,沈风眠瞥了他一眼。

童皓顿住动作,忽然惊觉沈风眠让他去重新停车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他情绪太过外露,所以才让他平静了一下情绪?

想通这一点,童皓心中一震,倒是真的镇定下来。

沈风眠仔细地观察着,玉瓶为青白仔玉,背部有一道赭黄色皮壳。

直口方唇,长颈,瓶腹扁圆,高圈足。

颈部透雕一攀绕的骊龙,身体蜷曲,灵气十足。

龙爪前伸护持玉珠,其形神逼真,流畅舒展。

身首鳞爪栩栩如生,精美而传神,与玉壶主体相映成趣,尽显曲尽其妙之效。

“先生真是慧眼,这是清乾隆雕蟠龙御题玉瓶,取骊龙护珠典故,瓶后有乾隆亲笔题字。”老头站起来,声音低沉地讲解:“先生请看,这用料上乘,玉质白洁,细腻温润,乃XJ和田玉精雕而成。”

沈风眠看向玉瓶反面,果然看到一篇题诗。

【捞取和阗盈尺姿,他山石错玉工资。一珠径寸骊龙护,心直口快意寓兹。】

从章到内容,竟无一错漏。

尤其御题诗为阴线刻纹,更显得整个玉瓶精巧雅致。

虽然是仿青铜器制作,但根本平,线条直,白璧微瑕,瑜不掩瑕,倒是难得的一件精品之作。

沈风眠认真地看了片刻,有几分迟疑。

单看这玉瓶,倒真是个大开门。

如果价钱不高,哪怕是一枪打,哪怕剩下的全扔了都值。

沈风眠犹豫了片刻,抬眸看向老板:“老先生,我能上手验看吗?”

老头微笑着点头,很是随和:“当然可以。”

这要求倒也不过分,毕竟玉器一般都是得亲手触摸才敢确定的。

玉本身的温润,唯有细腻如人指,才能真正体会。

沈风眠撤掉绒缎,指腹轻轻摩挲着瓶身。

手指与瓶身相接的瞬间,他全身都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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