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汉静,秋风初报凉。
五骑绝尘而来,马上骑士风尘仆仆,粗衣布衫。

他们昼伏夜出,星夜赶路,天光微曦时天空中飘起了雨丝,细细密密,亭台楼阁笼罩在雨雾里,远远望去,若即若离。

“这边离大路太近,我们穿过那片林子再歇脚吧,以前执行任务时我来过这里,我记得那边有座破庙。”为首男人三十上下的年纪,腭下微须,他是许安。

那日,他们五人逃出客栈时,被杨锦程留下看管他们的卫所兵士察觉,双方起了冲突,好在逃了出来。

他们是杨捷在飞鱼卫中精挑细选的亲随,对付卫所兵士绰绰有余。

无论杨锦程信或者不信,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五个已经死了。

现在,他们要去北直隶,抢在杨锦程到达京城之前,把在北直隶的亲人安排妥当。

这几天,他们白天睡觉,晚上赶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穿过一片枣树林子,又走了大约一里多地,路边果然有一座小庙。

小庙破破烂烂,牌匾不知去向,就连庙门也缺了一扇,光秃秃的半边门框上,一只蜘蛛正在结网。

许安抬头看一眼飘雨的天空,又看看几人身上还在滴水的衣裳,道:“阿治、虾头,你们去附近找些干一点的柴火;双喜,你在外面接应;路友,你和我进庙查看。”

四人应声,分头行事,许安和路友蹑手蹑脚走进小庙。

庙里供奉的不是普渡众生的观音大士,也不是如来或弥勒,泥像上的颜色已经斑驳,但是依然能够看出来,这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原来是吕仙祠。

路友正要开口说话,许安碰碰他的手臂,指了指地上。

地上满是灰尘,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打扫过了,足印凌乱,显然时常有人在这里歇脚,附近就有一片枣树林子,农人偶尔在这里避雨躲风也不足为奇。

许安指给路友看的,是通往泥像后面的脚印。

世人对鬼神心存惧意,即使是吕洞宾这样的神仙,因而鲜少有人会到佛像后面去。

许安和路友互视一眼,二人不动声色,按住刀柄,沿着那些足印向泥像后面走去。

泥像后面有两个人,一躺一蹲。

躺着的人看不清脸面,看身形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个小姑娘蹲在他身边,目光戒备地望着面前的两个不速之客。

看到是这样的两个人,许安和路友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就是寻常百姓,多半是赶路错过了宿头,在这破庙里过了一夜。

“你们是过路的?”许安问道。

“嗯。”小姑娘没好气地答道。

许安又走近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人。

刚才没有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看,他发现无论是躺着的人,还是旁边的小姑娘,全都衣衫破烂,那个男人身上缠着布带,有鲜血透过布带渗出来。

“他受伤了?”许安又问。

“嗯。”

小姑娘的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游移,许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的目光让他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是怎么伤的?”许安打量着那人受伤的部位,一处是在肩头,另一处则是在腿上。

他是练武的,练武之人或多或少都懂疗伤,这人的两处伤无论是位置还是包扎的方法,都不像是普通的跌打伤。

这是砍伤或者箭伤!

“关你什么事。”小姑娘冷冷地说道。

“也是,我们只是过路之人,外面下雨,要在这里避避雨,打扰了。”许安客气地说道,眼下这种情况,他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有所放松。

这一次,小姑娘没有开口,躺在地上的男人嘴里嘟哝着什么,她连忙凑过去查看,拨开男人脸上的乱发,用手试试男人的额头。

“他发烧了?”许安问道。

小姑娘“嗯”了一声,没有看他。

许安没有再问,他向路友使个眼色,两人转身从泥像后面走了出来。

走出小庙,正要和站在外面的王双喜说话,就看到阿治和虾头抱着柴禾走过来。

“里面有一大一小,大的受伤了,这两人有些古怪,我们不要惹事,马上离开。”许安说道。

五人中以他为首,他说离开,其他四人均无异议。

纵然庙里的两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想平白招惹事端。

五人正要上马,王双喜忽然嘘了一声,接着,他们便全都听到了马蹄声。

刚才王双喜在外面已经查看过了,破庙旁边有条小路,可以绕到庙后,那里是一片枯草和两座年代久远的孤坟。

他们立刻翻身上马,上了那条小路。

把马匹安顿好,虾头悄悄溜出去查看动静。他找到一棵大树,刚刚把身形藏好,就看到有十几骑从那片枣树林子里出来,向着破庙而来。

看到这些人的装束,虾头吓了一跳,慌忙跑到小庙后面:“是飞鱼卫,我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五个人当中,虾头的资历最晚,他进了飞鱼卫,就被杨捷看中,挑到身边跑腿了,飞鱼卫里的人,除了经常在杨捷身边走动的,其他的人他认识的不多。

这里已经是北方,是飞鱼卫的地盘,飞鱼卫可以正大光明行动,而不用像在南方那样乔装改扮。

可是这么一座荒郊破庙,怎么会有飞鱼卫过来?

许安压低声音道:“应该是冲着庙里的那人来的。”

他说的那个,自是指受伤的男人,至于那个小姑娘,也只是孩子而已。

许安对阿治道:“你去看看情况。”

阿治从怀里掏出帕子,蒙住脸孔,猫下腰,飞快地向小路上跑去,可是他刚刚跑上那条小路,就听到了喊杀声,接着,他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一个人向这边跑了过来。

而在小姑娘身后,几名飞鱼卫正疾奔追来。

阿治来不及躲闪,正和那个小姑娘照了正面,他吃了一惊,这小姑娘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居然背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她个子矮小,男人的半截腿拖在地上,一只鞋子已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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