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空旷的大殿内发出近乎疯狂的嚎叫:“宁采臣,你竟敢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容嬷嬷,把聂小倩拘来,我要施展吸魂大法,把她钉上祭坛,化成子魂魄吸收掉,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是,姥姥。”

听到“吸魂大法”四字,容嬷嬷浑身不禁打个哆嗦——姥姥手段阴狠,奖罚分明,这才能把兰若寺经营得如铁桶般,成为浙州阴司境内的刺头,俨然独立于玄武山神的管辖之外。

其惩罚手段多种多样,每一种都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吸魂大法更能把别人的魂魄消融掉,当食物般吸收消化,让你做鬼都做不成。只是这种功法,吸魂者本身并不能从中获益多少,因此震慑作用远大于实际效果。

容嬷嬷刚走到门口,后面姥姥突然把它叫住:“慢着……这聂小倩还是先关在水牢里吧。宁采臣既然毫无顾忌地灭杀掉我一个元神分身,想必是决心与我撕破脸,要开战了。你先把寺内所有的阴兵婢子集结起来,做好恶战准备。”

发了一通暴怒脾气后,树妖姥姥迅速冷静下来:它那元神分身虽然无法施展出什么强大的神通本领,但伪装得十分真实,而且通体坚硬无比,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可宁采臣正气一出,立刻就逼得它现出原形,转眼之间化为灰灰。这种相克得毫无招架之力的扼杀,令它不寒而栗,很是顾忌。

——也许,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聂小倩的存在可能会起到重要的作用。现在贸然灭掉她,并不具备任何战略意义。

树妖姥姥乃一代鬼雄,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衡量清楚利弊,并马上改变了主意。

容嬷嬷接到新的指令,立刻奔出殿外。

当!

一记震耳钟声响起,四面八方传扬出去。

“是警魂钟!”

“警魂钟响了,难道有敌人侵犯?”

阴风里暗影绰绰,不知有多少赤身裸体,张牙舞爪的鬼物集中起来,煞气冲天,怪吼滚滚。

此时容嬷嬷和小红一众鬼婢子已经入到大殿,静候姥姥吩咐。

“这次情况紧急,我唯有提前出关。宁采臣身为玄武山副山神,其必定会联合金华嘉兴两府的阴兵鬼差前来攻打本寺。尔等任务,就是为我抵挡住它们。嘉兴城隍宋祖得已暗中和我结盟,本次参战会出工不出力,无需管他;而金华城隍刘正阳庸碌无能,不足为患;那玄武山神金龟子倒有些本事,可他是个人身身份,容嬷嬷和两只冥使乌鸦足可以把他缠住半天时间——至于宁采臣,哼,就让本姥姥亲自出手吧,正好试试我众生魔相的威力。”

众女大声应是,个个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听姥姥说得信心十足,这一仗自然稳操胜券,战后奖励可是非常丰厚的。

这时小红出声道:“姥姥,既然我们都和臭书生撕破脸了,那个聂小倩留着浪费,不如交给婢子一口吃了吧。”

姥姥麾下,有鬼婢子二十三,她们之间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简直像大宅门里众多的姨太太一般,一有机会就互相倾轧。眼下小红自以为找到了毁杀聂小倩的时机,如何肯放过?

“我留着她,还有作用,你不用多说了,赶紧出去备战。”

小红一怔,没想到姥姥现在居然还不肯杀掉聂小倩,暗暗懊恼。但她知道姥姥下了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唯有和容嬷嬷等一起退了出去。

许久,大殿内忽然响起一阵紧促的喘气声,暴声如雷:

“众生魔相,无法无天,起!”

嗡!

大殿内平地卷起一股巨大的黑雾,交缠凝结,最后搅成一团,仿佛一朵诡异的云。云团翻滚不停,最后呼的飞出了出去。

……

风是阴风,刮在脸上,有一种刀刃划过的锋锐;路是小路,蜿蜒而伸,倒像一条乡间小路,但这却是通往阴司地府的不归路。

宁采臣正在这条路上,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笼罩苍白,烛火碧绿,悠悠地闪现着一点诡异的绿芒。

——阴司世界,永远都处于一种混沌冥灰的状态,难以看到光亮,可又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是灰蒙蒙,黯淡一片。

宁采臣走得很稳,步伐不大,宛如散步。夜叉则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至于通洞老祖,因为它的出身本质,不堪大用,所以留在了外面。

“呜呜呜……”

周围的灰暗之处,哭声四起,似有人在悲伤哭泣,又像是有冤鬼哭诉。其声凄惨,连绵不息,直哭得闻者落泪,让人心酸不已。

然而宁采臣不为所动,踏步而去,没有丝毫犹豫停留。

“啊啊啊……”

哭声突然变成吼叫,似乎有无数怨灵在狂喊:“还我命来!”声浪滚滚,洪水般涌进宁采臣的耳朵内。

但更可怖的,是路面上猛然伸出无数手掌来,白森森的、血肉模糊的、指头残缺的,形形色色地穿上来,拼命地要在空中挠抓着。

嗡!

兵胎激发生成,一团白蒙蒙的光华把宁采臣护住。

光华到处,地面的手掌躲缩不迭,躲之不及的,被光芒碰到,顿时如滚烫泼雪,消融得干干净净。

路面再无鬼怪,宁采臣依然在路上——他心里有一个疑问:这趟来兰若寺,他和聂小倩之间的接触交流实在少得可怜,除了那一次颇为香艳刺激的肌肤之亲外,其他时间,连句话都没说上。

问题在于,兰若寺本来该是他们患难见真情,然后心心相印的场所。但事到如今,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难道在这里,故事又要转一个弯弯?

“转弯就转弯吧……如果在现阶段就开始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反会觉得别扭尴尬……”

宁采臣如此想着,他现在对聂小倩的感觉仅是一层朦胧的欢喜,远谈不上爱。来救她,基本属于一种本心的想法。毕竟,作为一个清醒的“外来人”,只和对方相处几天就爱得山盟海誓,满地打滚,那实在太假了。

此时,路到了尽头,眼前灯火通明,貌似正在举行着一个盛大的集会,人群熙熙,鼓乐震天,唢呐、锣鼓、琵琶,各式乐器声交织成一片;踩高跷的、玩吐火的、甚至还有舞龙舞狮,这种种场面,显得热闹非凡。

宁采臣站定,望着前面热闹嘈杂却处处都透露着古怪的大场面,皱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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