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身形飘忽,走得颇是急速,几个转弯,竟然不见踪影。
宁采臣小跑起来,追到平湖边上,举目茫茫,哪里有人?

“莫非刚才林子昏暗,我看花眼了?”

宁采臣沉思良久,忽然听到湖外有歌声传来,声音飘渺,不辨来处: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享单。终日恹恹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一曲《定风波》,对方吟唱得哀怨缠min,声声薄嗔,句句自怜,又含有在闺房里打情骂俏之意,一副撒娇儿女情态,端是唱得人心痒难忍,恨不得一把冲上去,把玉人怜爱。

宁采臣心思玲珑,波澜不起,嘿嘿冷笑。信步沿着湖边走动,要瞧瞧是谁在故弄玄虚。

傍晚的平湖,安详宁静,夕阳斜照入湖,照得绿水一片霞红,煞是艳丽。

蓦然,湖面上卷出一股烟雾,白茫茫,缭绕不散,看方向,却是直奔宁采臣而来。

嗡!

宁采臣脑后兵胎自主激发,白蒙蒙一道尺余长,吞吐伸展,一股凌厉的罡气随即爆出——修炼《麟经养兵诀》最大的好处,便是正气所凝聚而成的兵胎对妖魅气息十分敏感,且会自发护主,根本无需意念发动。

“啊!”

浓雾中似乎有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浓雾散去,眼前又是一片绚丽的湖光水色。

……

“园林晴昼春谁主。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无据乍出暖烟来,又趁游蜂去。恣狂踪迹,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当上苑柳浓时,别馆花深处,此际海燕偏饶,都把韶光与。”

歌声又起,换了词牌《黄莺儿》,字里行间,更是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宛如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正站在湖对面,朝宁采臣遥遥招手,要他过去,在柳浓花深处共度“韶光”。

宁采臣站在湖边,掂足眺望,硬是看不到吟唱之人,想必对方施展了秘法,故意玩弄这“欲拒还迎”的调情之事。

“啊……”

猛然又是一声惨叫,却是从兰若寺那边传来的。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计。”

宁采臣想到呆在僧舍里的宋单衡一行,不禁大急——如今燕赤霞不在,他又在这边游湖,树妖姥姥肯定会发难,对宋单衡诸人下手,叶知秋虽然懂得法术,但未必是姥姥对手。

想到这一点,他赶紧跑过廊桥回兰若寺。

得得得,却见五、六匹马迎面冲了过来,正是宋单衡一伙,个个神色凄惶,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犬。

见到宁采臣,宋单衡赶紧喊道:“宁公子快跑,兰若寺有妖怪。”

看样子他们虽然狼狈,身上有血迹,但并未受到重伤。

宁采臣淡淡道:“这一点,我一早就和你们说了。”

他毫不惊慌的样子,让宋单衡一行张口结舌,大为不解。傅青衣声音都颤抖了:“你就不怕?”

宁采臣还来不及回话,后面传来了叶知秋焦急的声音:“大哥,你们怎么还不走,我快顶不住了……风火驱邪令,破!”

砰砰砰!

爆炸声不绝于耳,灰尘滚滚而起。

宋单衡一咬牙,喝一声:“走!”

几人狂打马匹,得得得地过桥而去,临后傅青衣还很疑惑地回首望了宁采臣一眼,实在想不明白这书生为何没有半点逃命之意。

宁采臣略一沉吟,闪身躲在一边的树木后面。过不多久,浑身衣服破烂的叶知秋跑了出来,满头大汗,气急败坏,似乎刚刚大战了一场,而且打的是败仗。

等他跑过廊桥,不见踪影,宁采臣才现身出来,望了望兰若寺的方向,很好奇打跑叶知秋等人的,会是什么鬼物,莫非,姥姥亲自出手了?如此的话,也该是时候和姥姥见面,说聂小倩的事情了。

“走。”

宁采臣大步走向兰若寺,夜叉则寸步不离地,如影子般跟在后面。

见到兰若寺的状况时,宁采臣很是吃了一惊——按理说刚才叶知秋连发法术,与鬼物大斗一场,兰若寺应该颇受破坏才对。可现在一看,兰若寺的外观模样竟丝毫未变,除了地上有些人的脚印外,其他情况,和宁采臣第一次来时,相差无几。

“难道,是燕赤霞搞的鬼?故意使出什么幻术把叶知秋等人赶走的。”

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宁采臣精神一振,连忙跑回到僧舍庭院,庭院静悄悄,了无声息。燕赤霞的舍门依然虚掩,走进去,看不到任何燕赤霞归来的痕迹。

“奇怪……”

宁采臣思索无果,唯有吩咐夜叉出去打野味回来做晚饭吃。

晚饭吃罢,月上中天,宁采臣坐在房间内,犹然在想着赶跑宋单衡等人的,会是何方神圣?只是此事太过诡异,百思不得其解。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很有礼貌。

宁采臣心里打个兀,随即淡定,起身去开门,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门外,眉目如画,一身白裙,长长的裙尾拖到了地上。

“小倩?”

宁采臣脱口而出。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宁采臣已看破对方绝非人类,更不会是聂小倩的真身——难道,树妖姥姥利用小倩的魂魄,生生制造出了另一个聂小倩?

这一次近距离看着她,果然发现此女外形相貌和聂小倩一摸一样,就连那温婉端庄的精气神都一般无二。最为神奇的,还是其眉宇间的一点哀怨愁思,万万造假模仿不得。

宁采臣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你是谁,深夜来此,要做什么?”

那聂小倩一双妙目,水灵灵地朝宁采臣身上一转,蓦然一笑,百媚顿生,然后咬着贝齿,轻声道:“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说完,微微垂下头去,面颊涌上两团羞红,神态诱人之极。

宁采臣一听,仿若被人当头敲了一锤子,有些傻眼了。

(哎,要写好聂小倩,真难呀,毕竟王祖贤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绞尽脑汁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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