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兰若寺,如同公园一般空气清新,环境幽雅;还有许多小鸟在枝头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这与传说中的鬼巢凶地大相径庭,反差很大。
宁采臣走出门口,吩咐夜叉取水过来洗漱——夜叉整个晚上都守卫在门外,预防意外攻击,很是忠心。反正它为僵尸之体,不需要睡眠休息,精神力量十分惊人,只有在激烈的战斗中才会损耗元气。元气损耗过大的话,就要收其回本命令牌内修养一段时间,才又能参加战斗。

至于鼠妖,这只胆小的鼠精就睡在宁采臣的床底下,竖起耳朵听动静,竟也一晚没睡。它已成精,几个晚上不睡觉很正常,无伤体力。

洗漱完毕,宁采臣信步走过燕赤霞的房间。燕赤霞早已醒来,正坐在屋子内闭目养神,感觉到宁采臣的到来,他猛地张开眼睛,眼内两缕精光转瞬即没,收敛起来。

“燕兄,你倒会找地方,此地幽静舒雅,没有外人吵杂,没有恶人污眼,简直称得上是世外桃源呀。”

宁采臣笑吟吟地道,如果被外人听到他如此形容兰若寺,那一个个都得翻白眼。

燕赤霞一翻白眼,心里道:你有正气防身,万邪不侵,自然这般说话。换了他人,人家宁愿坐监一辈子,也不愿意到这里呆一会。

“宁兄弟,你准备如何搭救小倩姑娘?”

宁采臣故意叹了口气:“难也,我可不像燕兄法力通天,神通无敌。”

燕赤霞早看破他的心思,哂笑道:“其实你不拍我马屁,我也会帮你的。反正我也要对付树妖姥姥。”

宁采臣哑然道:“燕兄言重了,对于你,我真得很仰慕的……”

“打住!”

燕赤霞一伸手:“废话你就少说点吧,现在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要开始晨练了。”

宁采臣立刻来了精神,道:“燕兄,我对道法也很仰慕,可否……”

“别想。”

燕赤霞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法不传六耳,更不入四眼。”

宁采臣讪讪道:“怪不得修道有成者凤毛麟角,都是这般闭门造车,门户之见实在太严格了。如此,很容易造成后继无人的惨淡局面。”

燕赤霞也不生气,淡淡道:“道可道,非常道。道是自己的道,人家修炼成败关我什么事?修道讲究清心寡欲,要安静,可不是一百几十人坐在一起念书朗读的大课堂。有教无类,那是你们圣贤讲究的排场,与我们道法截然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对于这种意识形态的争论,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宁采臣作揖道:“如此,那我到外面走走,就不打搅你了。”

——他始终不明,既然燕赤霞都说修道要清心寡欲了,为何其还留在人间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莫非,他的道又有另一番道理……哎,这种事想破脑袋都弄不明白的了。如此正好,他既然都表明会帮我了,有此高人助阵,事情就好办多了。

宁采臣带着夜叉往寺外走出,准备到平湖边上走走,顺便散心——说起来这也是读书人的通病,来到一处地方,总想在周围转转,看风景,睹物思情。

朝阳和煦,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湖面荷花怒放,在白日里看来,另有一番风味。

宁采臣在廊桥里漫步,东看看,西望望。

噔噔噔!

突然外围林子里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宁采臣眉头皱起,心想:会是什么人不怕死,竟敢也闯进这兰若寺来?莫非是朝廷的红衣卫?

踏踏踏!

马蹄声已转出了林子,共有五骑。四男一女。

男的个个都身形彪悍,装束精短,装备有武器;女的眉目端庄,英姿飒爽,背上挂两把长剑,看来也是个会家子。

“五妹,我打听过了,这里有座败落的寺庙,叫兰若寺,我们可以到里面休息整顿。不过……”

其中一个年青汉子开始说道,这汉子生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很是英武。

那五妹问道:“四哥,不过什么?”

四哥讪讪道:“附近村民都在传言,兰若寺里闹鬼!”

“哈哈,四弟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说话的是一个虬须如刺的壮汉,他眉粗眼大,身前放着一枚硕大的金瓜锤。

四哥脸皮微红:“我本不信,可他们都说得有鼻有眼,很是玄妙。”

五妹微笑道:“乡村野夫之言,岂能当真?我们练武之人,胆大气壮,就算有鬼,也近不了身。”

另一个年青人立刻附和道:“还是五妹有见识,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呀。老四,你不如也。”

那四弟脸色更红,欲要争辩又不知该说什么,终是沉默了。

“大家不要说这些了,到了兰若寺,自然知道有鬼没鬼。我们是来这里做事情的,不要徒生事端。”

此人身材昂藏,不怒自威,看来是五人中的首领。

“咦,廊桥头上怎么有个人?”

五妹举起马鞭,遥指过去,指的正是宁采臣。

虬须壮汉大笑道:“四弟你看,那人一表斯文,大概就是逃难避居此地的秀才书生。如果兰若寺有鬼,他怎么在此?”

这下那四弟更是无言以对,暗想:难道兰若寺闹鬼的传闻真是那些村名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乱说的?

宁采臣看到他们不是红衣卫,也不像是官府中人,便自动走过来,作揖道:“小子宁采臣,一落难秀才,你们是?”

四弟刚才落了颜面,正有一股闷气,便道:“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快让路出来,我们要骑马过去。”

宁采臣也不在意,问:“你们要去兰若寺?”

“不错!”

宁采臣连忙摇手:“我在此奉劝各位,回头出去吧,兰若寺去不得。”

“怎么,兰若寺现在是你家了?外人不能进去了?”四弟眉毛一扬,语气不善,一股年少轻狂的气势发作。

“非也非也,其中另有原因。”

那五妹平和地问:“有什么原因,请公子明示。”

宁采臣舔舔嘴唇,缓缓道:“兰若寺里有鬼!”他说的是实话,语气也很诚恳。但那五人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

四弟晒然道:“你少在这里唬人。”

宁采臣叹了口气:“你们不信?”

五妹微笑着说:“既然有鬼i,为何你住在此处?读书人要刚正严明,公子却在大白天里说谎话,难免不雅哦。”

宁采臣禁不住一翻白眼:这五名不速之客摆明不相信他了。事实上也如此,他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悖论,很让别人生疑。他总不能说自己身怀正气,所以不怕鬼吧。那样,对方更认定他在撒谎。

“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随你们。”

宁采臣不是固执的烂好人,况且这好人做不得,很容易做好人不成,反成了骗子。于是侧身让开,任由他们进入。

那五人也不废话,打马上桥,踏踏踏地奔了过去。

宁采臣凝望他们的背影,略一迟疑,还是紧随着回去。回到僧舍区,一看,大感哑然。那五名不速之客已经把三间僧舍收拾起来了,看来要在此地居住。

燕赤霞听到动静,走出来看了一眼,又回去了。

此地出现第二名住客,而且还是一名道士,这让兰若寺里有鬼的事实更加变得虚假。看见宁采臣回来,诸人望着他的眼神,满是揶揄。尤其那四弟,心里早咬定宁采臣和那些村民一个摸样,因为某些原因,而想故意把他们吓走。特别这个宁采臣,肯定想一个人霸占僧舍,所以不想有其他人住进来。

宁采臣苦笑,进入到燕赤霞的房间里,道:“我已经和他们说寺内有鬼了,可他们不信。”

燕赤霞不为所动,只淡淡回答了两个字:“随他。”

宁采臣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我们的平静生活怕是到头了。”

燕赤霞嘿嘿一笑,露出一种罕见的顽童情态:“今晚之后,你觉得他们还敢住下去吗?”

宁采臣一摊手:“你想那些阴灵鬼魂出来,把他们吓走?可有你老在此,他们基本不敢出动。”

燕赤霞道:“你今晚不是要进入阴司赴约的吗?他们肯定会来人请你的。到时,自有故事发生。”

宁采臣大感兴趣:“有什么故事?”

燕赤霞笑而不答。

宁采臣急了:“燕兄,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可现在看来,你比我还奸猾呀,妄为修道士。”

燕赤霞笑道:“修道士,修得是道,不是修傻子。”

他口风抿得很严,晚上要怎么搞事,根本不说,这让宁采臣恨得牙痒痒的,又不能强逼他说出来,迟疑片刻,问道:“如果真有故事发生,他们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燕赤霞端正态度,道:“万无一失,最多受到点惊吓,明天自行离去罢了。”

也是,以燕赤霞的为人,怎会真让阴灵鬼魂们谋害那五名不速之客的性命?经此一事,宁采臣发现朴实严谨的燕赤霞,居然还有灵动活泼的另一面,这让他大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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