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低头婉然一笑,转头看着远处的天边,眼中无尽温柔,明媚双眸,释尽年华。
放下偏见,平静下心态,盯着这样温柔中又透着淡淡冷清的瘦弱身影,静候其言。

眼中拂过烟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停歇地伴随,眼前女孩声音显得格外好听。

一字一句,缓缓吐出,薛梓昂神情恍惚,朦胧间,听着她道出的故事,

“八岁那年,家中不幸,奴婢的家人被强盗无辜迫害,只有奴婢被爷爷所救,有幸逃出,捡了一命,只是孤身一人,又年幼无知,四处漂泊,无依无靠”

听到她平静的声音,眼中却暗淡了不少,看着这样瘦弱的背影,薛梓昂心中的偏见早已灰飞烟灭,只能感到滋生出了一丝别样的心疼。

平淡的语气,毫无波澜,眼中的暗淡也掩去不少,继续娓娓道来,

“身上还余有家中留下的一些银两,拿着这些,也来不及收拾,向京城赶路,想在这里长长见识。于是,白日赶路,为了节省身上不多的银两,顺便也方便赶路,只能多买些馒头,晚上呢,就在路边上那种便宜的小店。这样的日子,只是过了两三个月,因为,我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京城。”

阿染停顿了一下,眼中拂过光彩,似乎多了份希望的光芒。

“京城很繁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对奴婢这种小地方长大的来说,心中有了想要一直生活下去的希望和支柱。但繁华却也奢侈,本就不多的盘缠,所剩寥寥无几,住不起客栈,只能又出了城。”

“又出城?”

薛梓昂声音还有些担心和焦急。

阿染正全神贯注地编造故事,压根没有注意到他那改变的态度和语气,接着他的疑问,继续说,

“对,出城。城外也有小店,虽不便宜,但比起城内,倒也是勉强住得起。但银两总有用完的一天,奴婢需要找份活儿养活自己,但毕竟是个八岁的女孩童,很多店中也不愿收了奴婢,还好奴婢会些医术,识得一些草药,于是只能靠采药与医馆交换来维持生计。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千代公子。”

“那天黄昏之际,我依旧和平常一样,在城外五里路的小山丘的树林中采药,有一个小男孩也在采药,我有些好奇,问过他,才得知,他在为他的朋友找药,他的朋友得了一种怪病,许多名医医治都不见得转好,他就想帮帮忙,看有没有可以救治的草药,奴婢一听,有些奇怪,对学医的人来讲,也很有挑战***婢就想觉得可以一试,便跟着他去了他朋友的住处。”

“结果医好了?”

虽说是疑问,但薛梓昂似乎知道答案了,只是想再次确认。

阿染轻轻的点了点头,回过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就是您接下来想到的了。”

薛梓昂沉思,当年他不常去质子府,年幼时,大家整日都在宫中学习,而那时,他只与千代允相交甚好,千代允时常隐藏自己的才华,他也只是偶然发现,从此以后,两人会私下偷偷约定,交谈文志。

渐渐的,和千代允相处久了,他结交了小七王爷,也认识了整日跟在千代允身后的小妹妹,也就是马提督马康之独女马凝雪。

阿染所说的八岁那年,突然有段时日,马凝雪一直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后来他听说她得了一种怪病。

那段时日里,千代允与他交谈或是听学士讲课时,总是出神,他猜想,定是千代允对马凝雪担心不已,才会总是心不在焉。

但是后来有听说,马凝雪被医治不好的怪病有一天突然好了,而其中千代允,有不少功劳。

千代允的私事,他不会过问,他认为他们都是可以担任大事的人才,自己的事情和想要做的事会自己解决,不用多问,不必多讲。

如今这么一说,他明白了马凝雪的怪病是被千代允带去的阿染医治好的。

这又讲明了千代允用阿染,是因为马凝雪,对她好,也多是感恩,越是友善,越是说明对马凝雪的关心。

果然,千代兄还是对小雪有情的,也不枉小雪的痴情和执念。

薛梓昂这么一想,心中也舒服了许多,在他心里,千代允是他的挚友知己,马凝雪是他应该好好照顾的妹妹。两人也理应有一个好的结果。

只是,这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阿染,这也许是这么多年听她这个丫鬟,对他讲话最多的一次。

他之前那么不屑和嘲讽的面对她,她每次只是默默的忍受住,躲避了过去,而他这样一个第一才子,却用小人之心和偏执的眼光看错了好人。

是的,他在这件事上,错得一塌糊涂,空有着这满身才华,却藏着一份狭小的心眼,没有丝毫肚量和胸怀。

一阵懊恼,薛梓昂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伫立在旁边的身影,‘对不起’这三个字在脑海里不断地徘徊,只是难以开口说出。

正在他一阵纠结的时候,阿染婉然一笑,安慰而平缓地轻声道,

“薛公子不必介怀,奴婢本有所隐瞒,公子既不知,误会多少定是会有,如今也便不必多想,此后,只希望公子可像平常一样,和千代公子他们交谈,就是”

听到阿染停顿,薛梓昂转身,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只见她婉然一笑,映在他的眼底,一阵清风,她的长发飘动,有一缕滑过他的脸庞,清晰的听到她淡淡的说着,

“就是希望公子以后可以忽略掉奴婢,当奴婢不存在就好。”

阿染说完,心中吐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结束了,为了契合故事的符合性和真实性,脑壳用得都有些过度了。

不过还好,薛梓昂应该消除了对她的偏见,只要以后当她不存在就好了,也省的让自己在这样的偏见的眼神中尴尬了。

这样一想,心中倒也轻松了不少,只是这谎言,真真假假,她都快分不清了呢!

对上薛梓昂的双眼,她明亮的双眸多了份笑意和轻松。

四目相视,一个释怀,一个心动,霭霭烟雨,蒙尘的心,一个明了,一个朦胧。

看着那瘦弱的身影在烟雨朦胧中,渐行渐远,他呆呆的呢喃,

“怕是忽略不了”

岸上有行人,穿过层层烟雨,看着远处船上,有一抹朦胧淡蓝色身影伫立在那,久久不动,就好似一幅水墨画,让远处的观望者也欣赏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青年在岸边低声呼道,

“这人莫不是我宁国第一才子?”

这一声,引来一阵嘈杂,大家纷纷夸赞道,

“仔细看看,好像真是唉!那身影,果真是气宇轩昂,气质不凡,超然脱俗呀!”

“那是当然!第一才子的名声可不是虚得,薛公子一表人才,单从这气质看过去,都与众不同呢!”

“是啊是啊,薛公子是大家心中不可比拟的推崇者啊!而且公子的亲姐姐是当今我宁国的皇后,父亲是我宁国的丞相,多少姑娘梦寐以求呢!”

“‘风流才子倾城色,红缨翠幰长安陌。‘要是能与薛公子交谈一番,书生我此生便足矣了。”

“‘才子阴风度远关,清愁曾向画图看。’像薛公子这样的人才,怎可是吾辈尔等之人可能与之会谈?”

“公子他定有海阔天空的心怀大志,像我们这样庸庸之辈,怕是永远都不能理解的。”

岸上的各型各色的人七嘴八舌,有些书生和略有一二文采的文人不断赞赏,还有一些富家公子,心中不服。

更多的是一些普通女子还有官家小姐,她们都崇拜地望着那抹水墨身影,听了这些人的赞赏,心中的崇拜之情更是澎湃不已。

不远处,一处歇脚的古亭里,有一姑娘,温婉娴静,一袭淡粉华衣,气质典雅,坐在小木凳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把上好古琴。

还好古亭被亭帐所遮,岸边的人们没有注意过来,帐中的女子听着游客的评价,顺着帐帘的缝隙望过去,那抹淡蓝水墨般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脑海,心动是一瞬间的美好,久久不能平静。

她心中一悦,顺着心中的涟漪,拨动琴弦,初音吸人,勾动人心,悦耳的曲声,让人失言,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青丝烟雨,清风兮兮,帐帘被吹起一角,眼尖的文人看到了亭中的惊艳之人,突然有人惊呼了声,

“好像是第一才女呀!”

“第一才女?”

“对啊对啊,第一才女是魏尚书家的二小姐,魏舒敏小姐。”

“听说魏二小姐从小习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采古诗也属上乘呢!”

“这样看了,我宁国第一才子第一才女可真是郎才女貌,很好般配啊!”

“对啊!真叫人羡慕呢!”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看样子,我宁国又要出一段佳话了。”

人们又开始七嘴八舌,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称赞,各怀不同的态度,叽叽喳喳地交谈。

帐帘遮掩,遮住了美艳,却掩不住佳人心中的喜悦之心。

上天似乎又要开玩笑了,呼来这份烟雨,开始戏耍,不知何时才会停下,也不知,停下后,还会有谁能继续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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