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生辰宴这日,萧砚夕宴请了一众朝臣及其家眷。宴席上,百官打趣,问皇帝陛下给小太子准备了什么生辰礼?萧砚夕懒洋洋地取下拇指的玉扳指,系了红绳,挂在崽崽脖子上。
这是皇帝陛下的贴身之物,打十三岁行完弱冠礼就戴在身边,具有传承意义。

崽崽穿着妆花缎夹袄,戴着长命锁,坐在特制的圈椅上,看着父皇和大臣们推杯换盏,有点无聊,还有点困,东倒西歪想要睡觉,却寻不到娘亲。

小家伙不耐烦了,冲着前方的帝王喊了几声,“吖!”

萧砚夕正在跟阁臣们谈事情,假装没有听见崽子的声音。

崽子握着横木,一下就站了起来。此举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气氛尚好,即便玩笑也不会惹怒龙颜,故而,一众人开始打趣小太子。

“呦,快瞧太子爷,要下地。”

“太子爷,臣这里有糖,快过来。”

崽崽看见季弦手里拿着糖果,想要走路的欲望更大了。现今还需扶着墙面走路,但一点儿不妨碍他迈开小短腿,勇敢地走过去。

张怀喜把他放在地上,牵起他的手。崽子毫不犹豫地走向宴席位,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引得众人偷笑。

萧砚夕倚在宝座上,习惯性转动拇指的玉扳指,却发现空空如也。他勾起唇,懒懒看着儿子。

崽子扭着屁股走到季弦面前,伸手要糖。

平日里,季弦最会活跃气氛。这会儿逮到小太子,骨子里的轻佻被酒气荡出,“太子爷,臣家里有个远亲,一岁多,以后给你做太子妃,咋样?”

崽子看着糖果,伸长手臂,“嗯!”

一旁的年轻尚书也道:“内人十月怀胎,快要临盆了,等孩子出生,若是女娃,嫁给太子如何?”

“嗯!”崽崽还在不遗余力地够糖果。

宋贤也跟着打趣,“以后,臣把孙女送进东宫,可好?”

“嗯!”崽崽不耐烦了,颠着肚子,“糖。”

“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季弦把糖果放在他手里,“太子拿去吃吧。”

这时,门口传来御前侍卫的声音,“恭迎皇后娘娘。”

众臣起身作揖,“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掌珠颔首,刚要走向宝座,余光瞥见儿子站在长几前,往嘴里塞糖。

这么小的孩子,不宜食糖。掌珠抱起他,边走边抠出他嘴里的糖,“宝宝不能吃。”

崽崽尝到甜味,舔舔嘴巴,“要。”

掌珠没理,走向站起身的帝王。

萧砚夕揽住她肩膀,拥着她坐在宝座上,小声关切道:“月事多吗?”

掌珠有些脸红,“还好。”

“待会儿让御厨给你煲点补气血的汤。”

“嗯。”掌珠把崽崽放在一旁,将手里的糖果扔在银质痰盂里。

崽崽盯着沉底的糖果,小嘴一扁,当场要哭。

因为吃糖的事,母子俩没少“争执”,每次都是掌珠赢,而崽崽每次都委屈得不得了。

萧砚夕看向儿子,“乖宝,众人看着呢,不许哭,丢人。”

“哇——”

崽崽才不管那个,扬起脖子放声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关键是,没用糖果哄人家。

宴席散去,萧砚夕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掌珠的手,一家人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

崽崽趴在父皇肩头,没精打采,胖胖的脸蛋上泪痕未干。

进了寝宫,掌珠直接去往湢浴更换月事带,萧砚夕将崽崽放在大床上,捏捏他的脸,“今儿丢不丢人?”

不提还好,一提就更委屈了。崽崽扁嘴,挤出泪豆子。

萧砚夕坐在床沿,替他脱衣裳,拍拍他肉肉的肚子,“动不动就哭,像谁呢?”

崽崽倒在他腿上,小模样贼可怜,“糖。”

“没有。”怕儿子不信,萧砚夕翻衣袖,“爹这里真没有。”

“有。”崽崽扒拉他衣袖,掏到底儿也没见着。

没有糖吃,崽崽伤心极了,撅着腚趴在床上,呜呜呜起来。

萧砚夕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崽崽爬到床尾,无意中扯下脖子上挂的玉扳指,想都没想撇在地上。

“啪!”

玉扳指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萧砚夕眉头一跳,冷了脸。

崽崽处在没糖吃的伤心中,嘴里叨咕着:“不要,不要。”

察觉他是故意的,萧砚夕抱起他,迫使他站在地上,“站好。”

崽崽啪叽坐在地上,蹬蹬腿,开始气人,“不要,不要。”

任性发脾气时,与寻常人家的孩子无异。

萧砚夕怕他以后养成动不动就生气摔东西的坏习惯,冷脸道:“乖,站起来。”

声音偏冷。

崽崽感受到爹爹的怒气,虽有些怕,却不服软。小脾气一上来,开始在地上乱爬。

萧砚夕眉头突突跳,走过去,拎起他脖领,将他带到落地罩前,“站好!”

崽崽又啪叽坐在地上。

“像什么样子!”

“哇——”

“不许哭。”

“呜呜呜——”

父子俩谁也不让着谁,蹲在落地罩前据理力争。

掌珠从湢浴走出来,看着皱起小脸的崽崽,有点无奈。

崽崽瞧见娘亲,忘记糖果的事,绕开爹爹就往娘亲那边爬。

萧砚夕把他拎回来,按在落地罩上,捡起地上的玉扳指,伸到他眼前,“错没错?”

崽崽咧嘴,扑棱开玉扳指,伸手向娘亲。

为了让他意识到任性的错误,萧砚夕挡在他面前,“爹问你,以后还随意扔东西吗?”

崽崽嘴犟,低头斜眼看爹爹。

小模样跟受了大委屈似的。

萧砚夕气笑了,起身走向掌珠,“你儿子,你来管。”

掌珠走过去,蹲在儿子面前,柔声道:“宝宝委屈了是不?”

萧砚夕:“......”

“嗯!”崽崽扑进娘亲怀里,软乎的不得了,“呜呜呜——”

掌珠抱起他,轻轻拍后背,“爹爹罚你站着,是因为你乱发脾气,乱丢东西,这个习惯不好,要改正。但爹爹也有错,不该凶你,娘替爹爹跟宝宝道歉,宝宝不哭了行吗?”

崽崽吸吸鼻子,歪头在娘亲肩上。

“行吗,宝宝?”

“嗯......”

掌珠莞尔,揉揉他的后脑勺,“要不,娘替你打爹爹一下?”

“嗯!”

掌珠窃笑,抱着儿子,气势汹汹走向正在宽衣的萧砚夕。

萧砚夕手上动作一顿,眼看着小女人走过来,抬腿踢他小腿。

“嘶。”男人配合表演。

“咯咯——”好骗的崽崽发出笑声,啃起小拳头。

这招有效果,掌珠连踢两下,故意说道:“让你凶宝宝,让你凶宝宝。”

萧砚夕站着不动,表情一言难尽。崽崽却笑弯了眼。

萧砚夕掐他腮帮,“欺负爹,你高兴了?”

“嗯!”

“......”

萧砚夕从女人手里夺过崽崽,走出东侧卧房,来到张怀喜面前,“不要钱,白送,带回老家去吧。”

因年过七旬,无法再胜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张怀喜已向帝王致辞,想带着小兔子游历四海,等游累了,再回到京城定居,颐养天年。

虽有不舍,但萧砚夕准了。张怀喜大半辈子都是在宫里度过的,伴君如伴虎,相比日子充实又煎熬。现今,人到暮年,也该享享清福了。

知道帝王想做什么,张怀喜抱过崽崽,去往西侧卧,“走,老奴给小主子洗香香去。”

小孩子喜欢玩水,崽崽也不例外,一听洗香香,立马嘿嘿笑。

萧砚夕望着他们的背影,淡淡一笑,转身回到东侧卧。

掌珠已躺下,见他回来,掀开被子。

萧砚夕替她盖上,“相公先去沐浴。”

他们夫妻腻歪在一起时,从不让宫人进来伺候。

掌珠捂着肚子,“一会儿帮我拿个汤婆子过来。”

“好。”萧砚夕亲亲她额头,走到屏风后,稍许,拎着一个裹着丝绸的汤婆子来,塞进锦被里。

掌珠把汤婆子放在肚子上,缓释了一些疼痛。

沐浴后,萧砚夕回到床边,双臂圈住她,“好点了吗?”

掌珠点点头,“要不你今晚回燕寝吧。”

“不回,怪冷清的。”萧砚夕掀开锦被,躺在边上,摸了一下汤婆子,坐起身,“有些凉了。”

“别折腾了。”掌珠拽住他,把汤婆子放在一旁,“你帮我捂捂就好。”

小女人带着一丝羞赧,取悦了男人。

“行,相公给你捂。”萧砚夕侧身躺下,支起头,捂住她的小腹。

掌珠感到他的手在自己肚皮上使坏,睨一眼,“我虚弱,你别想着欺负我。”

萧砚夕勾唇,“嗯,别的用不着你,你躺着就行。”

这话颇为歧义。掌珠瞪一眼,不想搭理他。

床榻上,萧砚夕一向折腾人,尽管掌珠来了月事,也不妨碍他讨便宜。

掌珠被他的无耻惊到,花容失色,想拍开胸前的手,却哼了一声。

那一声,千娇百媚。

萧砚夕在她耳边轻笑,拍了拍她的美腿,“放松,别多想,相公今天很累,不想喂饱你。”

“……”

掌珠推他,“你回燕寝去,别在这胡说八道。”

萧砚夕笑笑,“胡说的话,你不是也听懂了。”

“……”

不想说话,掌珠翻个身面朝里。

萧砚夕属实有些累,往里面挪去,搂住她的腰,大手贴在她的腹部,面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低沉沙哑道:“好梦,娘子。”

拿他无奈,掌珠扣住他手背,闭上眼睛,“好梦,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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