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夜躺在被郁金香包围着的病床上,黄色和白色的鲜花,再把床单蒙上,床头再挂一副挽联,这个场景就完整了。
“你们...这是在给我送终吗?”墨千夜起身看向床前的狮心会众人,对着为首的兰斯洛特抱怨道。

“抱歉,这是我疏忽了。”兰斯洛特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狮心会的干部们对于该送什么样的花没有讨论出结果,于是决意扫光学院的花店,学院花店的鲜花不是外面运来的,而是源于基因科学系的温室,当天有整整一温室的黄色和白色的郁金香被采摘,于是被狮心会豪迈地包圆了。郁金香的花语是“博爱、体贴、高雅、富贵”,在法国人兰斯洛特想来倒也合适。

可这个法国人却不知道,用黄色或白色的花送给住院的病人可是一件禁忌啊!

“算了,你们的好意我收下了,下次注意就是了。”墨千夜扶着额头让探视团离开病房,他现在只想静静。

最后探视的人都走了,下午的阳光洒满病房,病床对面的墙上靠着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

楚子航。

从兰斯洛特他们前来探望的时候,墨千夜就已经注意到了躲在人群后面的楚子航了,墨千夜发觉他似乎是有什么问题想要来问自己,只是碍于病房里人太多不好开口,便一直靠在墙边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为止。

“师兄,你有什么事情吗?”

楚子航坐到墨千夜病床对面的座椅上和墨千夜相隔三米面对面对视着,他似乎是在酝酿着情绪,还是在思考着要不要说出来。

“喜欢一个人大概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很难说,”墨千夜挠了挠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内心里感到空虚,需要有人来填补的孤独?还是迷路于沙漠,急需一个绿洲的渴望?这真的很难说。“这就要看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类型的。”

“我是想问,你可能出于什么原因而喜欢一个人呢?”楚子航很严肃。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多原因!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是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有时候当你在街道上闲逛,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女生,这时候你突然感到心跳加速,有种想要上去要她号码的冲动时,那就说明你喜欢上那个女孩了。一见钟情这个词就是形容这种情况的。”

“师兄,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不准犹豫,必须要回答出你的第一反应。”墨千夜双眼严肃的盯着楚子航道。

“明白了,你问吧。”

“你的名字?”

“楚子航。”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1990年6月1日”

“你母亲叫什么?”

“苏小妍。”

“你喜欢夏弥吗?”

“喜欢。”

“好,结束。”

得,自己总算是知道面瘫师兄来这里的目的了,感情是将自己当成了知心哥哥,来做爱情咨询的。一想到自家师兄还是像原来那样喜欢上了夏弥那个隐藏在小绵羊里的大灰狼,墨千夜就感到有点头疼,他总不能直接现在就跟楚子航说,你喜欢的那个夏弥是假的,她的真实身份是龙王耶梦加得吗?墨千夜敢保证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楚子航就会起身出去和夏弥干一架。

被墨千夜的一连串问题套出了真实想法的楚子航表情惊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面瘫样。

“师兄,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而不付出实际行动的话,那不叫喜欢而是暗恋。像路明非那个笨蛋,遇到一个愿意倒贴给他的女生的例子可不多。”

“你当初就是这样,才从凯撒那里追到诺诺的吗?”

“不止啦,我和她之间也是经过了很多事情才走到一起的。如果是凯撒的话,我估计他一个电话就能够叫来一架ac130空中炮艇,用炮弹去解决一切问题,然后带着诺诺潇洒的坐上一架前来迎接他的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离开现场。”墨千夜敢保证,以凯撒那个种马父亲的交际圈,别说一架空中炮艇了,尼米茨级航母都能给他叫来!

“所以啊,师兄,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别犹豫,直接上去对着她说‘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不然像夏弥这么好的女生,可就被其他人抢走了。”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墨千夜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拍拍屁股起身,“没事儿我先走了。”

“你去哪?”

“有些事情,需要我出去一趟,希望师兄你能帮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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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帮我把墨千夜在埃及时的任务报告修改一些吗?”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五十米,漆黑的服务器和管线中,男人仰靠在电脑椅上,双手枕头。

男人正是芬格尔。

柔和的光照亮了他满是胡茬的脸。那束光从上方垂直打下来,光束投影出半透明的女孩。她穿着墨绿色的校服,素白的蕾丝领巾和素白的脸几乎分不出界限。

“墨千夜,那个路明非的好友?”eva问道,“上次你让我帮路明非改成绩,这次又让我帮墨千夜改报告。你以前不喜欢多管闲事的,现在怎么这样了?你都快成了助人为乐的楚子航了。”

“你就别调侃我了。”芬格尔瞬间脸黑。“其实是校长想要保他。”

“昂热?难不成他和你一样也是监管者?”

“不,他是保护者,同时也是执行者!”

“墨千夜是为数不多和路明非性格对得上的朋友,路明非很信任他,所以校长安排他在路明非的身边进行保护绝对不会引起路明非的注意。原本这个工作是由我来负责的,因为我可以近距离的监视他,但是校长发现了墨千夜的龙族血统不比他差,于是便利用楚子航的推荐作为理由把他招入了学院,让他来负责路明非的安全。”

“当一个孤独的人交到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时,他就会认为这个朋友就是他的一切。而当他失去了这个朋友的时候,他就会陷入绝望,一个孤独者绝望以后所带来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而墨千夜就是那个朋友,在路明非的心里占了很大的位置。没有了,就会空出一块,拿什么都填不满,所以我必须保他!”

沉默了很久,eva伸出空无的手,抚摸芬格尔的头发,“你老啦,以前你不是那么说话的,骄傲得像只野兽。”

“失去你之后,”芬格尔伸手握住她的手,或者只是握住了光和空气,轻声说,“我也很孤独。”

“有人入侵。”eva忽然抬起头。

“你在设计上是不可能被入侵的!”芬格尔震惊。

eva叹了口气,“是因为你啦。原本你是唯一能真正入侵我的人,但你担心校董会拷贝存储核心中的隐藏文件,就用超级指令关闭了我的部分功能,甚至禁止白卡持有者的访问,但这样我的防御壁垒就不完整了。”

“见鬼!那条超级指令这么强力?”芬格尔抚额。

“告诉我入侵者现在的位置。”

“冰窖底层的湮灭之井,对方的目标可能是康斯坦丁的龙骨。对了,十分钟前墨千夜也刷了学生证进入了那里。”

“明白了。”虽然听到墨千夜也在那里令芬格尔有点惊讶,但他还是披上风衣,直接就要离开。

他必须要杜绝一切风险。

“使用言灵的时候千万小心,过强的肌肉力量会给骨骼带来很大压力。”eva大声叮嘱。

“知道啦,我现在每天都在吃钙片的哦!”芬格尔呲牙咧嘴地笑着,随后扬长而去。

图书馆地下十五米,eva定定的看着芬格尔离去的地方,良久。

墨千夜根本就不知道通往湮没之井的路,他现在完全是顺着自己的直觉一直往前面走的,直觉告诉他该往哪走就往哪走,完全不顾这会不会让自己陷入迷路的困境。

相比较完全是靠蒙的墨千夜,酒德麻衣倒是十分熟悉路线,她通过耳机顺着苏恩曦提供的导航从水族馆的水循环系统侵入了湮没之井。

“不许动,转过身来让我看到你的脸!”刚从通风口爬进来还没来得及动,酒德麻衣就发觉到有一把手枪正顶着自己的背部,而且枪手的声音还十分地熟悉。

“酒德麻衣?”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墨千夜一脸疑惑的看着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的酒德麻衣,他还以为是夏弥。

“一年级,你怎么在这儿?”酒德麻衣对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墨千夜问道。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这里可是我们学院的地盘。”墨千夜耸耸肩,“还有,我已经二年级了。”

“所以呢?不依旧是学弟吗?还有你也是为了龙骨十字而来的吗?”酒德麻衣问。

“从某种意义上讲,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算是我的战利品,所以我是来防止有人去偷走它。”墨千夜举着手枪说,他可不敢离酒德麻衣太近,以免手枪被她抢走反制自己。

突然间,入口处传来了巨大的响声,无数被摆放在入口处的、寄宿着活灵的物品开始发出自己独特的声响——这些都是昂热花重金买回来的没什么实际作用的藏品。

嗯,花的还是校董会的钱。

发觉有第三者进来后,墨千夜迅速躲进酒德麻衣的言灵.冥照的领域当中隐藏起来。

“吵死了!”紧接着,一道呵斥声传来,听声音是女的

“你继续演奏。”那声音接着道,“奏一支宏大的曲子,这应该是一场伟大的重逢。”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声响后,一阵宏达庄严的进行曲响了起来。

继而,便是一道黑影从入口处走了进来。尽管环境黑暗但现在的陶柯还是能看清来者,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人’,连脸都蒙上了,只留了眼睛。黑影大概一米六左右,身材比较纤细,胸前略平。

啧穿着紧身衣还这么平怕是没救了墨千夜心中暗想。

看着黑影确切地说是夏弥走进放着康斯坦丁龙骨的台子,墨千夜在酒德麻衣一脸不解加懵圈的表情中掏出了手机,随后打开了相机的夜间拍摄功能。

这完全是墨千夜下意识的行为

夏弥缓步向前,迈入水池。她平静地涉水而过,径直地踏上放置着一具骸骨的水池平台。

水池中央是一座圆形金属祭坛。她登上祭坛,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又见面了,我仍记得我们以鲜血为证的盟约,并誓言与你并肩作战到鲜血流尽方停止,然而等我再一次看到你,你已经枯萎。”

那是具男孩的枯骨,泛着沉重的古铜色,就像是一件用纯铜打造的工艺品,骷髅的眼窟里嵌着晶化的眼球,像是一对金色的玻璃珠子。虽然很像人类的骨骼,但细看却有巨大的差别,全身近千块纤细的骨骼,有的互相融合,有的组成不曾见于任何教科书的器官,背后两束细骨像是扇子般打开,那是他的双翼。他的双臂伸开抓住了身后的翼骨,骷髅低垂,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此为龙骨十字,而这具龙骨十字的主人,名为——康斯坦丁!

龙骨十字自然是极为美观的艺术品,就是有根右手食指上缺少的一节骨头让这美观不是那么完美——那骨头被昂热拿去提炼出了一块贤者之石,可以无视言灵的石头。

夏弥抚摸着骷髅:“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不是一个龙王该有的死法让我把你最后的束缚解开。”

她一气划开手腕的全部动脉,浓腥的鲜血泄入水池。在这里,由副校长亲自布置的炼金领域正在和血液做殊死搏斗,水池暴沸,但水的蒸发也消耗着血液。双方势均力敌。

“为了你的复生,还要支付更多的代价啊。”黑影喃喃自语。

心室心房全力收缩,她控制了自己的心脏,以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方式从身体里挤出鲜血。血缓缓沉淀到水池底层,随着震耳欲聋的爆响,满池的水向着天空飞射,组成数十米高的环形水墙!这是一场逆飞的青色暴雨,最后的炼金领域崩溃,笼罩在祭坛上的巨大力量忽然弥散,最后一道束缚也被解开!

雄浑的进行曲在此一刻达到最强音,仿佛贝多芬的灵魂附体,欢乐颂的天国降临。

“站起来!康斯坦丁!”黑影鼓掌,吼叫。

没有人回答他。龙骨十字依然静止,没有流露出任何生命气息。青色的水沫洒在骷髅上,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细雨。

夏弥默默地凝视着骷髅,很久之后,上前轻轻地怀抱着他,就像是母亲怀抱婴儿,“康斯坦丁原来你真的死了。”

“请为我们奏一曲悲歌。”她和骷髅脸颊相贴。

宏大的进行曲生生停止,至悲至凉的乐音从八音盒弯曲的铜管中溢出,像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又掺杂着巴赫富于宗教感的弥撒音乐,女高音的咏叹调凄美高亢,以人世间没有的语言咏叹时光翻转如同秋叶,相聚往往短暂而告别常常是永恒,人们所不能承受的哀伤却是世界永恒的法则。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酒德麻衣萧瑟地低唱,像是拨动蒙着灰尘的木琴。

夏弥扭头,酒德麻衣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绝妙的好身材,曲线玲珑,傲人的长腿。

“别对未来抱有太大希望,因为它总是让你失望。”墨千夜从酒德麻衣身边走出黑暗,和她相互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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