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奢华舒适,宽阔敞亮,从四壁的装潢,到软榻绣凳,都令宜儿微微吃惊,彩箩不敢挨了宜儿在软榻上就坐,只在侧面的绣凳上恭敬的坐了,宜儿也不勉强她。车身很稳,宜儿透过遮帘的缝隙眼见路旁的景物高速往后面飞去,才知马车竟被赶得如此之快。
路上宜儿问彩箩:“彩箩姐姐,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我见她老人家的举止做派,莫非,她是什么皇亲国戚?”

彩箩泯着嘴笑,道:“小姐都认了祖母了,却还不知道祖母是什么人,这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的。”

宜儿汕汕道:“我也不好直接问她老人家吧,所以才问姐姐你的。”

彩箩道:“老夫人既然没说,奴婢可不敢开这个口。不过,我家老夫人姓杨,小姐记住了就行。”

宜儿见彩箩不说,她也不愿刨根往下问了,心想这姓杨的可多了去了,又是国姓,这说了还是等于没说嘛。

马车走了没多久,宜儿能大致判断应该刚下了荨东山不远,因为看两侧已不是最初的山道,而是较为宽广的官道了,却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随宜儿回京的,除了彩箩之外,还有四名护卫和一个车夫,这里又是京城近郊,天子脚下,宜儿到也不担心会遇上什么匪类。彩箩见车停了,正要掀帘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马车外有一个男声道:“祖母可在车上?孙儿叩拜。”

听这人说话,宜儿猜想这人应该是杨老夫人的孙儿了,因看见了老夫人的马车,所以误以为车中的是老夫人了,遂向彩箩望去。

果听彩箩道:“是我家世子爷,可能是误会老夫人在车上了。”

宜儿点了点头,心想又是世子爷,怎么一时间就碰上了这么多的世子爷呢?又想起她和姜宥还没到从雪苑的时候,那护卫柯雄称姜宥也是世子爷,他又是什么世子呢?宜儿忽然有些好奇,细细回想,他姓姜,还曾说过是和襄王殿下一块长大的,又是如此桀骜跋扈的个性宜儿脑中忽然闪过了一道亮光,想起了一种可能,顿时被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吧,宁国公世子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只见了她一面,就念念不忘至今呢?

外面有名护卫上前解释说车里不是老夫人,而是杜家小姐的时候,那位世子爷顿时就笑了,道:“哪来的什么杜家小姐?祖母就是嫌孙儿闹烦,不想见孙儿,也不用凭空杜撰一个什么小姐姑娘的出来忽悠孙儿吧。”

宜儿听那声音越来越近,竟似越过了护卫,朝马车走了过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彩箩将车帘掀了条缝,道:“世子爷,车里真的不是老夫人,是”

那世子哈哈大笑,道:“看嘛,连彩箩都在车上,祖母您就别在骗”话声嘎然而止,因为这会车帘已被这位世子一下子拉开,映入他眼帘的除了彩箩,却只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哪里还有别人?

这人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张开的嘴半天合不上来,许久方道:“你是谁?”

宜儿眨了眨眼,有些好笑的道:“我不就是你口中那个杜撰出来的杜小姐么?”

她语气轻快,有些调皮,却更显可爱,这世子爷一时竟看得呆了,待看清了宜儿身上所穿的褶子裙,更是全身一震,面上忽然就起了一丝怒色,厉声道:“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彩箩连忙道:“世子爷您误会了,这褶子裙是老夫人赏给杜小姐的,而且老夫人已经收了杜小姐为干孙女,以后杜小姐可是世子爷你的妹妹了。”

“这条彩裙是祖母为琦儿十三岁生辰特意准备的,她老人家怎么会把它赏了别人?彩箩,你休要骗爷!”又看了宜儿两眼,这人眼中就忽然多了一丝厌恶,厉声道,“什么哥哥妹妹的,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你也配?还不快将琦儿的彩裙给爷脱下来,仔细爷一顿鞭子脱了你的皮。”

这人话声刚落,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块泥块,啪的一声,正打在他的脑门上,他本来站在车辕下的隔板上,可这击来的泥块势大力沉,他禁受不住,人就直接从车辕上栽了下来。

蹄声大急,有七八匹快马飞速的奔来,离得近了,众皆勒马急停,唯独一骑排众而出,直接到了马车边上才停了下来。

宜儿看着急奔过来的姜宥,微微的笑了笑。

姜宥先看了宜儿两眼,这才回头拿目光冷冷的望向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世子。

这位世子爷见是姜宥,顿时怒不可遏,直接吼道:“姜宥你这个王八蛋,你敢偷袭爷?”

姜宥懒懒的道:“爷也不介意跟你明着来比划比划。”

这人一怔,姜宥可是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哪里敢和他动手,可面子上又下不去,睁眼怒道:“这是我的家事,要你来管。”

姜宥轻蔑道:“谭琛你多点出息行不行?只知道向一个女子叫嚣算什么本事,还你家的家事?人家姓杜,你姓谭,什么时候扯得上你家那点破事了?”

谭琛脱口道:“祖母已经收了她做干女儿,她就是我的干妹妹,兄妹间的事当然是我家的家事。”

彩箩在一旁偷笑,这世子爷谭琛此时说得理直气壮,哪里又记得就在刚才,他还大声呵斥,根本不承认这个妹妹不说,还出言无状。

姜宥一怔,杨老夫人收宜儿为干孙女的事他自然不知情,此时便回头向宜儿望去求证。

宜儿便道:“我和兄长还是头回见面,兄长秉着那些刑堂衙门的做派,准备给我这做妹妹的一个下马威呢,说起来也是闹着玩呢,宁国公世子爷可能是误会了。”

谭琛到没想到宜儿说出来竟是如此的俏皮话,一时便有些得意的朝姜宥甩了个脸色,哼了一声道:“姜宥你可听清楚了,我们兄妹闹着玩呢,管你什么事?”

姜宥的脸色有些黑,冷冷的扫了谭琛一眼,道:“你可是要去从雪苑?”

“要你管?”

姜宥道:“你要去从雪苑就快点滚,别在这杵着耽误了你好妹妹的事。”

谭琛是真的有事上从雪苑,虽然还想留下来继续挖苦挖苦姜宥这个讨厌鬼的,可姜宥根本就不理他,竟直接从马上跳下来,钻进了马车,将彩箩赶了出来,就吩咐车夫启程赶路,把个谭琛气得跺脚。

宜儿虽觉得这家伙在众目睽睽下上马车来和她共乘有些不妥,可见他那黑得像锅底的脸色,却有些不敢出言撵人了,她想了想,刚才也没说什么啊,这人明明开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了呢?

只是搞不明白没关系,面对这样子的姜宥,她很识时务的选择了闭口不问。

片刻,姜宥道:“老夫人真收你做干孙女了?”

宜儿点头。

“你知道她是谁么?”

宜儿一愣,老实的摇了摇头。

姜宥有些无语,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跟人家攀亲带故?你就不怕受什么牵连,遭什么陷害么?”

宜儿撇了撇嘴道:“不是你带人家去老夫人那的么?”

这下轮到姜宥呆了一下,他很快就领会了宜儿话里的意思,正因为是他带宜儿去的从雪苑,宜儿信他,所以便信了老夫人。想通这个,他脸上的乌云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心里美滋滋的比吃了蜜糖还甜蜜,不禁降了声音,柔声道:“总之,不管是不是爷介绍给你的人,你都得留个心眼嘛。”

“你会害我吗?”

姜宥又是一愣,见宜儿睁大了眼睛看他,那眼睛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晶亮得让他心醉不已,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道:“不会,这辈子不会,永远都不会。”

宜儿就笑着道:“这不就得了,我相信你。”

姜宥也在笑,要是这会有外人看见了他的脸,一定会以为是看花了眼,起了错觉,那个冷心冷肺,漠然桀骜的宁国公世子怎么可能会发出这般呆滞憨傻的笑容出来?

宜儿又道:“你是姜宥?宁国公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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