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领大昭风尚,几位姑娘来上京少不得入乡随俗,霓裳衣坊就是那独领上京风尚之处。
霓裳衣坊位于西市朱雀大街的正中,一楼是各种材质各式花色的布料,足有上几百种之多。绫罗绸缎,麻棉绢纱,花鸟虫鱼各式图案,颜色红橙黄青更是丰富。

二楼则是各式各样的成衣,可在一楼选择布料,二楼量体裁衣,也可在二楼直接购买成衣。

卢晴陪着几位姐妹,小二看到一群人进来,连忙殷勤招呼。

“各位姑娘,里面请,”小二一边走一边攀谈。“几位姑娘看样子不像是上京人士啊!”

谭茵诧异道:“你如何看出来我们不是上京人的。”

“哎吆!几位姑娘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细腻白嫩,上京冬日的风像刀一样,一看就知道没被上京的风被割过。“

几人呵呵笑了,“我们从杭州来。”

“那可是个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们这的绫罗绸缎从那边来的可不少。”

家乡被人夸奖,虽然知道这是套路,几位姑娘也都很是开心。

小二一边带着大家一边继续吆喝,“我们霓裳衣坊那可是全京城最好的衣服铺子,布料样式最多,成衣也最时兴,几位姑娘可算是来对地方啦!”

“你这地方还挺大啊!”

“那可不,我们是全京城最大最好的,要开春了,料子可以选得轻薄点,要不要我给几位姑娘选几批料子?”

“不了,我们自己选。”彦敏笑道,有彦雅在,还有其他人啥事。

彦雅给大家选了几种颜色图案的料子,谭茵不顾大家笑话,给李征也选了上好的布料,几人挑好后就去了二楼,裁缝给几位依次量体裁衣。

谭茵先量好,又到旁边找一位裁缝师傅,对他交代李征衣服尺寸。

师傅看着她笑笑,谭茵连忙澄清道:“给哥哥做的。”

在师傅了然于胸的眼色中,总算交代好,谭茵松了一口气,听到旁边两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夫人在闲谈。

一个丰腴些,一个苗条些,打扮时兴,妆容精致,只是面带愁容,看样子应出自宦官之家。

瘦夫人对着胖夫人道:“表姐,你做的这件衣裳好看,衬得你皮肤甚是白皙。”

胖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唉,有什么用,都是黄脸婆了。”

瘦夫人安慰道:“表姐,你别生气,姐夫不过是被那贱人一时迷惑,姐夫身为长卿,经常与朋友在青楼聚会,再说这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不过是个玩意儿,新鲜一阵就过了,你可有两个儿子傍身,他就算不看在你的面上,也要看在孩子份上。”

胖夫人被表妹一提到那个“贱人”,就炸锅了,“你说那个贱人有什么好,他竟然为了那个贱人与我吵与我闹,还打我,说我要是不同意纳妾,就要休了我。”说着眼泪都留下来。

瘦夫人看表姐声音有点大,让她小声点,低声道:“哪能呢!你想多了,一个青楼伎子还能翻得了天。”

胖夫人哭着说:“你不知道,这个眉娘本来是杭州知府千金,因为犯事没入青楼,生得一副狐媚相,偏生官人喜欢,又会吟诵几首歪诗酸词,一进青楼就成了花魁,官人被他迷得连家都快不要了。”

杭州知府千金,又是犯事,难道是杜艳!

杜老夫人与高老夫人是手帕之交,杜家为官,对高家也多有照拂。杜家犯事后,杜老夫人病逝前还放不下这孙女,拜托高老夫人他日见到能照顾几分,外祖母曾几次提到杜艳,长吁短叹不知道她流落何方,感慨要负了故人所托。谭茵想起杜艳那痴情的样子,不禁唏嘘不已。

瘦夫人道:“那老夫人能同意?这可是罪臣之女!”

胖夫人哭着说:“婆婆哪次不是这样,被官人哄着求了几句,就答应他了,我去和她哭诉,反被说了一通,说我善妒不贤惠。”

“那就让舅舅舅妈去劝劝!”

胖夫人那手绢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想是知道在外面,也不好失态,“我爹娘不肯过来,说纳妾是人之常情,不好干预。我善妒不贤惠?我帮官人已经纳了两个良妾,可你让我与一个青楼女子姐妹想称,叫我如何忍得!”

“那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瘦夫人心中叹气,安慰表姐道。

“能有什么法子,这就是我的命吧!”胖夫人抽泣道。

“唉,你还怕个妾不成,你府上那两个妾那也可是年轻貌美来着,姐夫宠了多久?这个也一样,等她进了府,姐夫过了新鲜劲头,还不是任你揉捏。”

“那要是你姐夫一颗心就在她身上呢!”

“你怕什么,有的是手段制服这狐狸精。”

胖夫人面露微笑,了然地点了点头。

谭茵看着两人离去,脑中不停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

谭茵拖着小二问他可知上京哪家青楼有个叫眉娘的花魁。

小二答道:“月华楼有个叫眉娘的花魁,来了不到两月,就已名满上京。”

“可知什么来历!”

“到不大清楚,只是听说原本是官家小姐,和那些普通青楼女子不一样,所以才来就名动上京。”

官家小姐,来了三月,加上那位胖夫人直接点名杭州知府的小姐,难道真是杜艳

谭茵又问了问月华楼方向、地址等信息。

回到卢府,葛根前来请她去往前院,说是故人来访。

进得前院,谭夫人和彦庭正在招呼客人,竟是赵旭和顾子俊。灵隐一别,已有大半年没见到两人,许是上京严寒,两人皮肤黑了些人也壮了些。

两人在杭州时与彦庭就有交往,此次来上京,彦庭也早就联系他们。

“谭姑娘别来无恙。”

“都好都好。”谭茵还礼道。

几人之前闲谈许久,不免说起许临海。两人与许临海一同赶考,自然对此事很是清楚。

顾子俊性情刚直,喜好打抱不平,“这许子斐如今声名在外,可对令妹这事做得太不厚道,真是可怜二姑娘了。”

赵旭沉思了片刻道:“既然婚约还在,许子斐又有后悔之意,彦庭兄何不顺水推舟,成就这桩美事!”

谭茵冷冷道:“这算哪门子美事?”

赵旭看到谭茵表情,忙道:“许临海品貌才华无一不是大昭翘楚,前途不可限量,夫贵妻荣也是指日可待,这怎么不是美事?又何必盯着别人以前的过错而不放呢!”

“敢情这还是我们的过错,是我们不够大度包容?”谭茵气结反问道。

彦庭连忙打圆场,“赵兄有所不知,舍妹去年退婚后一直郁郁,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已经好了的伤疤怎肯再揭。”

“就是,东升,你怎么帮许临海说话。”顾子俊快人快语,谭茵一直对他甚是有好感。

赵旭冷静地看着大家,“不是我替他说话,我与他并无交情,只是他的过错实在算不上大,再说,你敢保证下一个就更好!”

谭茵气道:“肯定比许临海好。”

“就是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二姑娘的品貌还怕找不到中意的。”顾子俊应和道。

赵旭笑笑不再言语,彦庭若有所思地泛出几丝苦笑。

晚上,谭茵找到彦庭,说起白天在霓裳衣坊听到关于杜艳的消息,彦庭也吃了一惊,两人商量半天,决定暂且不要告诉他人,彦庭先让人去打探情况,再让谭茵女扮男装装作小厮与彦庭去月华楼一探究竟。

两人又说起白天赵旭顾子俊来访。

“阿茵,今日赵旭顾子俊之言你如何看?”彦庭笑着问谭茵。

“我觉得顾子俊倒是一贯侠义心肠,心直口快,好打抱不平,这赵旭到像个老学究,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谭茵想起两人话语,嘟着嘴道。

彦庭轻笑出声,“的确像老学究,也不顾及我们心情,不过人倒是耿直。”

谭茵促狭道:“大哥突然问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彦庭点了一下她的头,“你这鬼丫头,机灵得很。雅儿要是再活泼点就好了,敏儿又太跳脱了。”

谭茵吐了吐舌头道:“人家都说二姐姐是玉如意,阿敏是金算盘,我羡慕她们还来不及呢。”

“你们都好,我高家的姑娘都好!”彦庭收起笑容,“你猜家中信件会如何回复?”

谭茵歪着头想了想,“舅舅们之前为了不被许家折辱,不让二姐姐受委屈,主动提出退婚,我想来信肯定让你根据二姐姐情况相机而动。”

彦庭笑了,“你和敏儿之前来找我,让我留意其他人选,你们女孩儿说得上心里话,你觉得雅儿会选什么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像许临海那种相貌俊俏满肚子文章的肯定不是二姐姐心中所愿,大表哥不如选些英气勃发的轩昂男子,最好门当户对。”

彦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也多向彦雅打探打探,这一次可不能再出纰漏。”

谭茵重重地点点头。

“对了,阿茵,最近你与李征可有见面。”

谭茵有点不好意思,“几天前娘带我去看他,这两日没见过,也不大方便”

“哦,他可曾与你说些什么?”

谭茵疑惑地看着彦庭,“没说什么啊,就是一些家长里短,还有为了京试和才选四处拜访,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如今各色人等齐聚京城,鱼龙混杂,消息乱串。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单独出远门,我让葛根陪着你,他跟我多年,为人机灵,又会些拳脚功夫,姑母和我们也好放心些。”

谭茵知道大表哥关心自己,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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