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方蛰离开江城,不是因为于芬的假期结束了,而是因为另有要事。
母子二人轮着驾驶三百多公里到了松江机场,一路上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母子之间不存在什么情感沟壑。换好登机牌的于芬,谢过了分公司从姑苏过来接车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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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芬看着方蛰欲言又止的时候,方蛰主动上前拥抱一个,低声在耳边说话:“妈,你也不年轻了。抓紧找一个人嫁掉吧,要是来得及,还能给我生个弟弟玩一玩。”

于芬没想到这混小子能这么说,顿时涨红了脸,轻轻的锤一下:“知道了,你怎么什么都能想到前头。我这做妈妈的,太失败了。”

上一辈子的于芬,因为方蛰迟迟不肯原谅的原因,一直到方蛰出事重生,也都没有再婚。

母亲的自我惩罚在方蛰看来全无必要,人生短短几十秋,活着首先要对得起自己。

“走了!”方蛰挥手转身,不喜欢送别,真的不喜欢。

楼层不高,一共才六层,图书馆的天台上风很大。方蛰先一步来到这里,叼着烟看着天台出口的门。如果没有变化,这天下午五点,年轻的辅导员白莉从天台上跳下去。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也许是抑郁症,也许是别的。

方蛰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决定来阻止悲剧的诞生。

吱呀,生锈的铁皮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先丢出来的是一个布袋子,然后才出现一个脑袋,方蛰果断的转身。

“这位同志,你怎么在这?”身后传来的声音糯糯的,充斥着善良的味道。

白莉,松江大学集体男生心目中的女神,颜值接近满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女神。不是某位动不动发通告艳压“XX”的女神。男生对她的倾慕是由内到外,发自内心。

方蛰就知道,白莉有勇气跳下去,却肯定没有勇气看着别人跳。

“到这来还能干啥?跳楼呗!”方蛰一副已经都放下的样子,白莉认出了方蛰,一个很低调却有着不俗颜值的学生。

“为啥啊?能跟我说说么?”白莉已经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转而走向了拯救年轻的学生。

看着白莉裹着粉红色的羽绒服,脸上还化了妆,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样子。方蛰不禁暗叹,就算是要离开,也要漂漂亮亮的么?

“活着没意思呗?还能怎么地?”方蛰循序渐进,勾着白莉的八卦之魂。

“那边风大,过来这边我们好好聊聊,你看,我还带着啤酒呢。我们一边喝一边说。”白莉放下手边的袋子,把一打啤酒拿出来,这可不轻呢,拎上来不轻松,难怪两颊泛红。

“也好!”方蛰顺势走过来,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后仰面不停的一口灌。话说这春寒料峭的,在天台上吹风喝啤酒可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还是别在这吧,风太大。”白莉也有点扛不住了,这人啊心思一但转变了,就能感觉到周围的各种环境带来的不适。这会她完全进入了拯救者的角色,而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吹着风喝酒伤悲。方蛰有点怀疑,上一辈子的白莉,是不是因为喝多了失足。

有这个判断,完全是因为她看着就不像酒量很好的样子,喝口啤酒还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好像在喝药似得。

“行啊,下去说就下去说。你先下!”方蛰做好防备措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免得自己下去了,她也从栏杆那边下去了。

白莉的社会经验明显不如方蛰丰富,毕竟大学的环境相对要简单一些。

“你不许耍赖啊,我先下去了。”顺着钢筋梯子,白莉下去了。方蛰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下来了,一手还拎着装啤酒的袋子。

图书馆六楼是放杂物和依旧废旧书籍的地方,这会还在假期,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就在楼道边上,也没个地方坐着,干脆就蹲着,面对一堆啤酒。

“也没个下酒菜。”方蛰还嫌弃上了,白莉觉得不对劲,好像被这小子骗了的样子。

“那个,你为啥要跳楼?”白莉觉得有必要搞清楚,但是没有怀疑方蛰是在守株待兔。

“我的事情啊,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方蛰一番感慨,开始讲诉。

事情都是真的,小时候经常挨父亲的打,父母感情不好,经常打架。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哎呀,感觉不到亲情啊,人生无趣的很。

“大一到大三,我没回家过年,今年回家国内,我爹又娶了一个,还带来个妹妹占了我的屋子。我只好去外婆那边住,你说这人活着有啥意思?”方蛰昧着良心说了瞎话。

女人差不多都是感性的,白莉听到后来,眼泪都跟着下来了:“太惨了!就这你还能考上松江大学,真不容易。你看啊,这么多苦难都过去了,眼看就要毕业了,幸福就在眼前。你犯糊涂,多可惜啊?”

“别提了,今年毕业分配的原则是回地方上,我都知道了。该找的关系也都找了,本打算可以分到正釜部门,结果人事部门的一个领导说了,今年大学生分配,优先去企业。后来才知道,好几个大专、中专毕业的,提前预定了事业单位的分配。”

事都是真事,只是从时间上来说,还没有发生。方蛰提前拿出来说一下,增加里说服力。

“你……。”白莉也知道方蛰说的是真话,这会有点不太会劝人了。对于一个年轻人天之骄子来说,遭遇这样的事情,打击确实不小。

“行了,不说我的事情了,我看老师的情绪也不高,才会跑天台上喝酒解闷吧?”方蛰开始反攻倒算了,白莉的酒量真不行,这才喝了两罐不到,脖子都红了。

一屁股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啤酒,白莉喝一口,眼泪下来了。喝酒之后,情绪上来了,憋在心里的话也就敢说了。

“我丈夫年前出国,说好的他安顿下来就接我过去。谁曾想,这出去才三个月,律师就登门了,他要离婚。说什么一个人在国外,寂寞难耐,犯错误了导致女方怀孕,他要负责。都是骗人的鬼话,要负责为啥我怀上的时候,他以要出国的借口让我打了。”

白莉估计是憋的有点狠,说起来就没完了。酒有点上头,已经搞不清谁拯救谁了。

这会白莉就一个念头,既然有人愿意听,心里憋着的令人难受的话,说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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