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水静庵中,李织烟便看到先前小小的庵庙中,已多了许多香客。
虽说水静庵位于山的深处,要来这儿也不容易,但这些香客,已不在乎这点。

李织烟回来后,就被小尼请到慧慈禅房里。

禅房内,却不止慧慈一人。

定真也在里面。

他看到李织烟,起身一笑,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觉尘,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温和,眼中隐有愧意。

李织烟给慧慈见了礼,才转向他,淡淡道:“一别多时,师伯风采更胜当日。”

先前云游四海的定真,而今回到国明寺中,再度担任住持。

不过这位置原本就是是他的。

只是他当年看不惯国明寺所为,又无力改变,这才辞职离去,开始云游四海。

昔年,国明寺中不愿意听他的僧人还有很多。

如今,他的异己被彻底铲除。

定真脸色不变,只笑道:“慧慈师妹的水静庵,近些日子里不也一样香客大增?”

“香客是否增加,又如何呢?”慧慈并无喜色,“师兄,我更担心,若我们再不拿出一些举措,只怕假佛还会出现。”

虽然现在佛门的影响力大减,但本朝依旧只重佛。

老皇帝依旧相信定真。

再加上这回联合他们一起行动的佛门僧人中,还有不少只因自身利益早已受损,才不得不与他们联合。

这些受了百姓信任,还曾在百姓面前表现自己曾如何如何吃苦、忍辱负重的僧人,一旦又开始往假佛的道路走,将能造成的影响依然巨大。

定真低叹一声,捻着佛珠不语。

他只是一个僧人。

能做到今日地步,已是多得天时地利人和。

若非恰好有周家与严家的争斗,他便是将手中证据拿出,少了朝中支持,他也不可能在全国范围兴起灭假佛一事。

李织烟立在慧慈身侧,听着慧慈与定真转而谈论起了佛法。

两位都是佛法高深的人,话中禅机无数,李织烟能听明白的并不多。

天色渐晚,定真告辞离去,慧慈便把他送出庵门外。

庵中还有些香客,好奇地打量着三人。

定真和慧慈已广为人知。

这两位都是得道之人,香客们想来打招呼,又有些害怕打扰大师。

其中,却有几人的目光,总移到李织烟身上,带着疑惑。

就在定真离去,李织烟与慧慈准备再回禅房时,先前特意在意李织烟的几人快步上前,行了礼,便问李织烟可否是李守诚之女。

李织烟一愣。

她的身份,不该被这么多人知道才是。

好歹以前的她,都是住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不会怎么抛头露面。

那几人却能轻松道破她的身份?

似乎是担心她误会,为首一人又道:“我等本是沈家人士,我名为沈一帆。我等近些日子来到此处,只为寻找李大人女儿。”

李织烟再打量几人。

这回,她看出了。

这几人眉眼间确实与沈氏有几分相似。

一旁,有位小尼走过来,低声道:“他们这几天都有来庵里上香,而且一来就是一天。”

慧慈道声佛号:“觉尘,你与他们到后面院子谈吧。”

说罢,她迈腿往里走。

李织烟垂眸,引着几人来到后方院子。

此处有一小凉亭。

几人进得后面,眼睛都不敢乱瞄。

沈一帆也不敢忘其他地方看,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李织烟。

又有小尼,体贴地备着茶水送来。

这还多得这段时间香客多了,庵中招呼客人的东西才准备充足,随时都有。

捧着清茶,沈一帆还不大自在。

“李”

看到李织烟脸色不佳,他忙改口:“觉尘,我们这次来,实则是姑母生前给我们写了封信,让我们日后寻你,再把这信交给你。”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信封上字迹熟悉。

李织烟呆呆望着,一时间还忘了把它接过来。

沈氏嫁给李守诚后,极少返回祖籍。

沈家来京城的人也不多。

为此,李织烟确实不清楚在沈氏那边还有什么亲戚。

“觉尘?”

沈一帆疑惑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她道谢后,接过信,不急着拆开。

“几位施主,不知可还有别的事?”

沈一帆迟疑一下,苦笑道:“也没什么,既然信已送到,我们也该告辞了。”

跟在他身侧的一人惊叫:“大哥?!”

这人还想说话,沈一帆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回去了!”

那人委屈地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沈一帆。

李织烟心里明白,几人定然还有其他目的。

只是沈一帆不说,她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送着几人出了庵门,这才回到房间里,拿出沈氏留下的信。

沈氏病重时,母女间该是无话不谈才是。

李织烟实在想不明白,沈氏为何还要特意将信交给其他人,再绕了一个圈子才送回来。

偏偏,这封信还迟了这么多年。

她先仔细看过信封,确定没有被人私拆过,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

展信,里面的笔迹有些无力。

想必当时沈氏已病得就连写字都难。

“烟儿,见信佳否?想必当年看到这封信时,为娘已离世多时。”

一股酸意,自李织烟心头涌上,蔓延到鼻间眼中。

“娘生前曾给娘家一位侄子写下一封信。这侄子名为沈一帆。他曾跟着他的父母来过京城几回,娘不曾让你与他相见,但娘却对他考察过几回。”

“当初,你爹爹掌权。娘虽然有意让你与娘家人成亲,日后咱们两家便是亲上加亲,但娘也知,你爹定然对你的婚事另有考虑。再者,沈家也在当地勉强称得上望族,若放到京城,沈家就什么也不算。你爹又怎会答应呢?”

“再后来,娘都希望你出家避祸了,又怎能再为你考虑婚事?”

信上,还有一点墨迹渲染开来。

大概是沈氏当时候拿着笔,不知道该如何往下写,便任由笔尖悬在纸面上。

“娘还想将这封信毁去。这些话,似是娘不该与你说的。”

“娘想了又想,才觉得还是告诉你。”

“烟儿,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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