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浩穹的笑意荡漾开来,遮住了寒子梅的最后一抹拔剑的低吟。
“你算天算地,算出了虎伏山庄给予剑谷的邀请,算出了领衔得到了你这所谓千知观的皆知签,算出了我和领衔的相遇并结识,算出了以我之心性必会好奇而来,甚至算出了我去茶楼听书,但你似乎没有算到赵清秋这个变数,没有算到墨风的贴身守护,没有算到暗处的荀民影”

他的最后一句话藏着压抑的躁动。

“也没算到此时,我准备斩了你吧?”

倚算默不作声。

黑暗中似乎并不存在这一个人。

莫浩穹再朝前了一步,自顾自地道:“此时,我该是身首异处,还是被关在哪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严加拷打,还是说

要去陪你们玩复国的把戏?”

掷地惊雷。

一把收合的折扇被人掌着破空而来!

莫浩穹耳听八方,一声嗤笑,正提寒子梅横劈一斩。

剑扇对碰,无声无息。

寒子梅的玄冰剑身蕴有极寒之气,拥有切实的冻结之力,那折扇在与寒子梅的对碰之处,瞬间凝结成冰。

一碰即分。

折扇的结冰之处碎成了冰渣。

虽说寒子梅的剑锋并不锐利,但一斩下去仍然可以摧金断石,但那折扇招架了一次仅是破了一小缺口,也定不是凡品。

尚好,这李倚算实力并不算高,不然不使出君子玉,还真难以抵抗。

更好的是

莫浩穹退后了一步。

“为什么选择的是我?”

沉默。

回答。

“你是莫家最后的遗孤。”

莫浩穹再次嗤笑了一声。他并不擅长这种带有极浓的讽刺意味的笑容,可在此时,却真的是由心而发。

“是因为我有寒子梅和君子玉还有长生诀的残篇?”

“也因为你通过了考验。”

莫浩穹猛的朝后一脚狠踹了身后的那椅子,它顿飞而去,在墙上炸裂开来。

“嘭!”

几条碎木摔了下来,留下了些余音。

他回过头来。面朝着那绝对黑暗。

“别跟我讲狗屁的考验!

你的最终的失算导致了彻底失去了控制我的能力,现在还在这里跟我玩弄嘴皮子?”

他能听清楚了倚算的深深呼吸。

黑暗中,倚算道:

“且慢。”

已过正午,但天无丝光。

大雨滂沱。

众人步出千知观外。

走在最后头的莫浩穹悄然上前,用伞边轻撞了撞墨风的青伞。

墨风面容不改,眼神移了过来。

“何事?”

“一会半步杀等或许还会再来一次,小心一点。”

墨风眼中眼中精光闪动。

“那你又是怎的得知?”

“那李倚算所言。”

“有趣。”

墨风脚步不停,身形不顿,于远处而望,他毫无变化。

但他撑伞的右手拇指,在伞柄上不断的敲打,带有一种莫浩穹不知的节奏。

这滴答般的声音在大雨之中近被掩盖,但赵清秋很快就也是敲打伞柄,回应而来。

莫浩穹低头不语。

张兼筠处,急促而工整的敲打也是传来。

领衔照旧是无所谓的四处张望,但他把眼神留在了莫浩穹身上一刹。

这三到底在说什么?

莫浩穹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雨幕遮人眼,如烟笼迷离。

五人的距离都在一个恰好的方位,不会被人看出紧凑,但其中一人发生意外,其余四人可以立即应接。

有此等准备,那自然很有可能,会出现此等危险。

离那千知观已远,已步入街路。

领衔感到纳闷。夏雨暴虐且无常,但偏偏这几日下的这般厉害,把他的游玩计划全部打乱了。

哼了几段江南特有的轻柔小调,说实话确不般配这幕暴雨。可惜了,领衔并未听过专为这凌冽大雨所吟配之曲,只能以那绵绵柔味的细雨小调来勉强调情调情。

这等自然的伟力只有刀光剑影才能勉强配上一二。

那就配上。

一侧,那矮屋的檐牙砖瓦上,人影蠕蠕。

莫浩穹的右手摁在寒子梅的剑柄之上。

那影子本就是与雨色容纳为了恰当一处,他这一动,虽是暴露了他自身的方位,但也给他足下的压弹冲力提供了充足了准备。

那影子于上方,身子暴冲。

对剑破风斩雨!

前面的一户药铺,那被木门半遮半掩的内里,一硕大无朋的肥猪直朝五人奔走而来。

双臂内力收缩!

身后。

一青伞于雨中款款慢步,遮去了他们的后退路程。

油伞青芒汇然。

这三位红尘堂的甲级刺客,此时已毫无顾忌了。

但这五人,也不再顾忌。

他里衣内的君子玉跃然而动,近乎实质的内力喷薄而出,包裹在莫浩穹的全身。

油伞与风飞去,那寒子梅与剑碰撞。

雨中肃杀之曲,拨动了它的第一道杀机。

溯溯黑雨染尽了小生的表情,而他手里的双剑表达了他的冷静以及愤怒。

招式的精准的冷静,以及疯狂的要命的愤怒。

莫浩穹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愤怒,或许这中间夹杂着诸多误会,但是莫浩穹不会在此时停下手,来对一个要自己命的人慢慢解释。

二人一触即分。

莫浩穹的满是雨水的颤抖的右手死死攥紧了寒子梅,而他尚能自由的左手抚了抚已经湿透了的胸口。

君子玉在这里。

此时心中的那快哉意气并未出现,与其掌出君子玉与小生对打,还是以君子玉加持灵台以及身躯,持着寒子梅的战力更高几成。

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让自己的眼睛更清明了些,再次举剑与那小生的对剑对碰。

长发冗雨,依然飘拂。

杀!

墨风的短弩在垂雨中可击不过五尺,因此他并不打算以远取胜。

手里的那伞已去,他暴步踏雨,直奔那身后的青伞。

毕竟,弩箭即使是在飞雨之中,顶在人的喉咙上发射,也是能杀人的。

剩下的三人心照不宣地朝着半步杀杀去。

赵清秋的岚夜霜色已布,领衔的四肢已经灌满了内力,张兼筠的双匕匕尖一点撕裂颤抖。

这是一场意外的,亦不意外的对决。

但人生哪有这么多不意外。

街道的尽头,少年撑着大伞,勉强遮住了他两一老一少的身躯。

老者的骨架子散的厉害,看样子随时会被风雨吹垮,可他拔出唐刀的姿态那叫一个够味。

他笑了笑,满是皱纹的面庞聚的如一朵老菊。

而他的代号也叫老菊。

刚出鞘的唐刀冷芒烁烁。

他在伞下矮下些头,看着远方的莫浩穹,啧啧而叹。

“算是老夫在那时看走眼了,那这次,这位剑谷的意宗宗主,”

老菊慢慢举刀。

唐刀的刀尖斩裂了一滴飞雨。

“可以长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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