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方歇,万里无云。
层层山峦隐匿在淡淡的薄雾中,在平原和湖水的辉映下绰绰约约。

岩石峻峭,小溪湍急,活脱脱一副远山如黛的水墨画。

策马翻过山川,视野豁然开朗。

在平地驰骋,速度快了许多。

陈鸽从破晓出发,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行。

约莫下午四五点的样子,抵达一座大城市。

二十余米高的黢黑城墙,远瞭起来极有气势。

旌旗高高悬挂在门楣正中,手持长矛的守军在城墙上穿梭。

无论安防还是盘查力度,远非涿县可比。

黑底金边的匾额上,印有‘保定’两个大字。

笔法仓颉有力,令人过目难忘。

这里,便是大明王朝的保定府。

连同顺天府,还有接下来要去的广平府等,都统归北直隶管辖。

陈鸽在远处回收了灵傀,取下面具。

一扯缰绳,策马向前。

此处为中原腹地,不需通关度牒。

他以探亲为由,通过盘查。

进入城门,迎面是一条十来米的宽阔大街。

沿途两侧皆是店铺林立,好不热闹。

驿站、茶肆、铁匠铺、珠宝铺、米粮店等一应俱全。

人潮拥挤,骑马不便。

陈鸽骑兵变步兵,继续前行。

他先是进入一家成衣铺,挑选了三种款式,共九套衣裤。

几十天后,要面对诸多预备行走。

在混淆视听方面,兴许用得着这些衣物。

还有绘制的地图,同样不能少。

免得走错路,耽误行程。

最后,陈鸽进入一家当铺。

他把系统背包里剩余的珠宝,悉数拿出来典当。

翡翠玛瑙金镶玉,折价换来六十二两银子。

加上先前剩余,有近百两之多。

衣食住行人情打点,那样不要钱?

原来那三四十两纹银,细细想来,恐怕有些不够。

兑换金条有些麻烦,是自己考虑不周。

进下个世界前,记得多兑换一些珠宝首饰。

出了当铺,向南而行。

各家店招彩旗高悬,几乎遮蔽了整个上空,颇有些种铜锣湾闹市区的感觉。

沿途路过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围观者众多。

陈鸽在外围停留片刻,大致明白了内里情况。

说是东昌府的崔御史家丢了女儿,苦寻半年无果。

这次来保定府公干,特此发布悬赏。

要是谁能提供线索找到崔家小姐,必有重赏。

后面是一些相貌特征,还有衣着的描述。

听到这里,陈鸽牵马离开。

他有要事在身,可没时间做这种支线。

穿过大街,路过一座小桥,陈鸽继续前行。

沿途旅客,逐渐变少。

在街道右侧有个小乞丐,看起来颇为可怜。

昨晚暴雨,地上泥泞未干。

有孩童将泥巴抓成球块,投掷砸向那位乞儿。

陈鸽路过多瞄了一眼,不禁暗自心惊。

这女乞儿眼眶空空如也,眼珠不知哪儿去了。

两个黑洞,着实骇人。

那张脸如枯树皮一样,满是刀割火燎的痕迹。

再仔细一看,这女乞儿十根手指少了三根,其余指头都有些溃烂。

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块脏兮兮的破布遮羞外,竟再无遮掩,颇为不雅。

那孩童又砸了块泥球,令乞儿吃痛怪叫。

她这一张口,才发现舌头被连根拔断,牙齿只有寥寥几颗。

啧。

这这也太惨了吧!

此情此景,让陈鸽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停下脚步,弯腰放了一贯铜钱。

累累伤痕绝非天灾,像是人为所至。

给太多,反倒害了她。

如今时日尚早,乞儿还不会收摊。

得先找个落脚点,回头再来盯梢。

陈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知道世事万千皆不公,管不过来。

可此人的遭遇,着实令他愤愤不平。

如果就这样算了,兴许会影响以后的发挥。

陈鸽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动手的理由。

届时返回顺藤摸瓜,必能捉到幕后之人。

只要计划缜密,远程操控灵傀宰便宰了,决计追查不到他身上。

似乎听到瓷碗里的响动,那女乞儿阿巴阿巴的叫唤着,不知何意。

陈鸽摇头轻叹,转身离开。

继续南行三百来米,街口有家装修典雅的客栈,客流量不小。

今晚,就在这儿歇脚吧。

见有客人在店门前停驻,小厮搓着手上前问道:

“这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

陈鸽摸出许银钱,把缰绳递与小厮,吩咐喂上好的精饲料。

“把马照看好了,多出的碎银,算你的。”

“谢客官赏赐,里面请。”

陈鸽颔首以应,迈步入内。

满堂宾客,好不热闹。

他先找掌柜订好客房,进入房间换了套衣服。

灵傀穿得是涿县购置的备用服饰,待会儿行动时可别撞衫了。

做足准备后,陈鸽离开客栈,朝桥边走去。

远远望去,女乞儿还跪在原地。

他在临街的面汤铺坐下,点了碗哨子面,暗中观察。

陈鸽来到这儿,就是想寻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

两刻钟下来,面都凉了,还没吃完。

邻座后方有位中年男人,同样如此。

他点了一碗面,几乎没动过筷子。

待陈鸽察觉到异样时,两者目光交错。

这家伙从背后监视我,难不成是女乞儿的幕后头头?

中年男人拳头紧攥,对视的眼中隐有怒色。

奇怪。

不是幕后头头吗,何故冲我发怒?

陈鸽刻意观察,这中年男人跟他一样,也在留意着女乞儿的方向。

其穿着雍容华贵,不似普通人家。

这么一个有钱人,根本不缺乞丐讨来的钱吧。

莫非,是误会了?

陈鸽思忖片刻,眼珠一转。

他端起半碗凉了的面,径直坐到对方桌前:

“这位兄台,你久坐于此,是为了那女乞儿吧。”

中年男人双眼死死盯住他,默不作声。

见此情景,陈鸽心中更加确信,脱口道:

“我们的目的,或许是一样的。”

中年男人闻言眼神略松,可还是不说话。

陈鸽见难以取得对方信任,解释道:

“我是前往广平府寻亲的游子,今日目睹乞儿惨状,愤慨不已。寻得落脚处后,便留在此处盯梢。寄希望于能顺藤摸瓜,捉到幕后贼人。此事颇具风险。兄台不必涉险,我自会处理。”

他这般说,是怕突然冒出一个猪队友,打断既定计划。

明明可以单独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横生枝节。

正说着,有三个乞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女乞儿走去。

陈鸽眼神一亮。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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