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的布局。而这一个局,是从去云南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的。凌子苏这个女人与其说是绉萧漠自作聪明用来对付聂先生的棋子,那不如说是聂先生技高一筹,将计就计反将绉萧漠的一张黄牌?
而当时,如果真的一个不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们这一招的顺水推舟,如果不做出点样子来,后面的戏就更难演下去了。

他知道,聂昱谦一定会后悔的——

至少,在那一刻擦肩而过之时,两人距离那样近,珞席奕清楚地看到了聂昱谦的眼神。

——他想,原来真的被自己料中了。

绉萧漠这一颗毒瘤,在最妙的时间里,用了最妙的方法,马上就可以拔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缝隙,将碎金般的光点洒落在窗台上。

睁开眼睛的子苏首先看见门口露出的一张脸,她朝来人打招呼:“早啊,唐医生。”

“时间刚刚好。”唐柏伟笑的一脸倜谠,这人不去做明星真实可惜了,他笑眯眯地问:“美女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在你不叫我美女之前感觉都很好。”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子苏发现这个叫唐柏伟的医生非常的可亲,主要还是因为他那张嘴,对自己说的每句话都跟抹了蜜一样,不过也确实让人“慎”得慌。

“啊哦,难不成你喜欢我叫你丑女?”

“叫我子苏,唐医生。”子苏一板一眼地纠正他,一边也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之前因为不宜移动的关系,所以一直都躺在床上,几天下来倒是复原得不错,昨天唐柏伟就告诉了自己,今天她应该可以下床活动一下。

“这么慎重的连个字,我还是不能随便叫出口的。”唐柏伟摆明了是话中带话,子苏也懒得去分析那双层意思,不过是抿唇扯了扯嘴角。

他过来帮忙扶着她下了床,终于是收敛了起了一脸的玩世不恭样,“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的话跟我说,手腕还别动,走两圈活动一下就行。”

子苏“嗯”了一声,其实还是有些疼的,不过她可以忍受。

这个唐柏伟看着样子跟个花花公子哥似的,不过医术却是很不错,这几天他精心地照料下,子苏回复地也算是比较快的,所以下床活动了两圈之后,她虽是额头有些冒汗,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来,坐一会儿吧。”唐柏伟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进来的却是珞席奕。

“凌小姐,佣人过来帮你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去哪里?”自从那晚的意外之后,子苏连夜被人带来了这个地方。不过她知道,这里并不是c市的那栋别墅,应该是山脚下的什么地方。

果然,珞席奕说:“回c市。”

子苏其实早就已经想回去了,经历了这么一次惊心动魄的事件之后,她更是觉得生命的可贵。人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在这里休养的几天里,最最想念的就是父母和姐姐们。

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过得好不好?这些年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任姓,这次回去,她一定要好好地陪陪他们。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唐柏伟这才扶着子苏一直出了门。一出门口,就见五六台车子陆续发动起来,聂昱谦站在门口,朝她伸出一只手。

她抬起视线看了看他,逆光中的那张面容神采熠然,双眼漆黑清湛,如同被刻意隐去锋芒的宝剑,却仍旧遮掩不住它自有的光华。

似乎自从那晚之后,他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俊英挺,无论人前人后都是一派沉稳镇定的姿态。

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倨傲冷漠的男人,拥有着寻常人无法体验的生活,以及那些常人遥不可及的权力和地位。

而那天,那天只是个例外,又更像是一个特殊的意外。

是的,二十四个小时,角色的对换。

他不是聂昱谦,她不是凌子苏,所以她可以在他的面前撒娇任姓,而他也可以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疲倦颓然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狼狈,他们还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喝酒玩游戏,他会用温和的语气对自己说着那样的话

那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越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是不可能成为现实。仿佛只是惊鸿一瞥,快得让她觉得,那更像是一场梦。

不,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梦魇。

而现在,梦醒了。

她上了车,车队顺着盘山公路往市区开。

尽管司机刻意小心地放慢了速度,可是背脊上的抽痛仍旧让子苏时不时地皱起眉头。

车厢那么小,她稍稍有些声音聂昱谦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听着她咝咝地倒抽冷气,也知道她疼得厉害,沉声道:“靠过来。”

子苏愣了一下,原本自以为已经掩饰得够好了,这时才发觉他竟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靠过去?他会不会显得太过和蔼了一点?还是她这个病人现在才拥有这样的特权?

“现在还要逞强?”深沉的目光从她紧抿着的唇角略过,聂昱谦淡淡地反问,语气里却没了过去所习惯的嘲讽意味。

“没有。”她轻声反驳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还是让司机开的慢一点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痛。”

“已经是最慢的速度了。”聂昱谦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忽而转变了语调,“回到c市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觉得你现在适合逞强而拖延我的时间?让你靠过来你就靠过来,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你现在拿这个矫情,不觉得有点可笑?”

又是那个聂昱谦了。

子苏听着他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尖酸刻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多少生气,也许两人就应该是这样子的相处才是对的。

他是聂昱谦,她是凌子苏,他应该是永远都讨厌自己的,她也不会喜欢他。

她闭上眼睛,也没有多少力气去反驳他的话,最后终于还是将身体倚靠了过去。

因为她怕牵动伤口,所以特意放缓了动作,却没想到自己的样子落在聂昱谦的眼里竟显得格外温顺轻柔。

结实的手臂绕过伤处揽住她的肩膀,或许是连聂昱谦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扬了一下。

丢掉窃.听器

受了伤,自然不能马上回家,聂昱谦把她带到了一处公寓,其实地段还有点偏僻,而且看得出来,他派了不少的人守在四周,小小的公寓却是固若金汤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聂昱谦这几天好像特别的忙,子苏倒是很少见他在公寓里出现,有时候她睡着了大半夜的时候才感觉他好像是回来了,可是等到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又没有见到他。

她也没有多想什么,他不在,她落得轻松自在。

从最初的每天换药,到了后来的三天一换,等到一个礼拜一换的时候,子苏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不大力地撞到自己的伤口,她就不会感觉到痛,行动也是自如的。

想着自己离家这么久了,还有上一次在云南和叶少风分开之后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子苏整天被闷在这个房子里,只想要马上插上翅膀飞出去。

所以这天晚上她特地喝了两杯咖啡,精神抖擞地等着聂昱谦回来,好跟他说一下出门的事情。

她知道,要是没有聂昱谦的同意,估计自己很难跨出这栋公寓的大门。

谁知道到了晚上十二点多,聂昱谦还是没有回来,子苏趴在沙发上,好几次都想要拨通他的电话,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咖啡的效果似乎是渐渐地消褪,她的眼皮打架地正严重的时候,公寓的大门被人推开,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子苏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匆匆得穿上拖鞋就走了出去。

玄关处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男人一手撑着鞋柜,一手正好在脱脚上的鞋子,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弯曲着,却是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么晚还不睡?”率先开口的是聂昱谦,她从房间跑出来他就已经听到了动静,此刻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做什么?”

子苏抿了抿唇,直接开口,“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所以特地等你回来的。”

“什么事?”他似乎是没有多少耐姓听她说话的样子,硬挺的眉宇微微皱了皱,伸手扯了一把领结,挺括的领带顿时有些松松垮垮。

“我明天想回家。”子苏也不和他含糊什么,开门见山就说:“我已经离家很长一段时间了,之前我还偶尔会和家里联系,可是最近出了那事情我很久没有和我爸妈联系了,我怕他们会担心,所以我想回家去看看他们。”

原本以为聂昱谦会刁难自己的,却不想他倒是挺爽快地同意了,“明天让珞席奕开车送你回去吧。”

子苏想要开口说自己可以回去,只是聂昱谦转身就已经走进了卧室,脱掉了外套随手丢在床上,一边解着衬衣的扣子,一边走去浴室洗澡。

她还是将喉咙口的那句话给咽了回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能够这么爽快地同意自己出门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现在是非常时刻,之前才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让珞席奕送就让珞席奕送吧,反正爸妈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和谁在一起的。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