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又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我和肖扬都定住了。
颜安青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扭曲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肖扬,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嗓子里是哽咽的,就站在肖扬面前不远的地方。

被她这么一问,肖扬的酒好像也醒了。

“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这话也不知是敷衍,还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刚说的话了。

颜安青紧紧拧着眉,一步迈上前:“你还装样子?好,我告诉你,你刚才的话,我一字不落,清清楚楚都听到了!你刚刚说,你要跟她复合,还说你和你爸妈都准备好了!要接她回来,是不是?!”

肖扬一声未吭,很久才皱了下眉:“你也知道,她现在是晟辉那位靳总的未婚妻。我他妈做白日梦接她回来啊?”

颜安青愣住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抓住肖扬的衣领,话音也更加歇斯底里:“那也不代表你没有过那样的想法!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感情?是不是觉得她温柔贤惠,比我强一万倍?你是不是兜兜转转,发现原来你爱着的人,还是她?!”

嘶哑的声音在小花园上空回荡,又被风吹得散落在夜空里。

肖扬一动未动,眼里沉黑得看不到一点光。

我只觉得冷,呆愣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连思绪都好像被冻住了。

颜安青还揪着他的领子没松手,哑着声不停在质问、摇晃。

“你疯了?”

被问得实在烦了,肖扬扬手抓起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拧。颜安青踩着高跟鞋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草地上凝着夜里的寒霜,肯定是冰凉刺骨的,她只穿着轻薄的礼服裙半坐在地上,却没有马上爬起来。

肖扬也没动。既没有出声,也没上前去扶她。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恼羞成怒似的吼出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昏暗光线下,我看到颜安青眼里在闪烁,很快,蓄积在眼眶的那层泪流下来,晕花了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对肖扬的感情。

只是爱情的世界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享其乐也必将受其苦。

颜安青低垂着头,许久,只语焉不详喃喃:“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看得出来肖扬,你记得吗,从我还不懂男女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起,我眼里就只有你。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你知道对我来说,你意味着什么吗?我整个世界,全都是你!所以我容忍你,容忍你的一切你说为了孩子要娶另一个女人,我忍。你在外面鬼混,跟不清不楚的女人上床,我也忍,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可是,我忍不了,忍不了你爱上别人,而这个人还谁都不是,偏偏是——她!!”

涂着大红甲油的细长手指指着我,尖锐声音像把刀似的戳穿小花园的沉静。

肖扬静默无声地看着她。我也怔怔望着那个半坐在地上的纤瘦人影。

颜安青说的当然都是些疯话。可疯话说得多了,也不能不让人在意。

“简直不可理喻!”肖扬沉声吐出几个字,转身就往宴会厅里快步走去。

颜安青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身影,低声喃喃着一句话:“这回你高兴了?一个两个的男人都被你迷惑得服服帖帖,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周围没有旁人,这话当然是对我说的。我抿抿唇:“你别瞎想了。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少来!”她猛地把目光转过来,森冷得吓人。

“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跟肖扬说过你要跟他复合?你是不是说过你想回来?”

我晃了下神,没回答,觉得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只是刚迈开一步,地上的人影突然一下窜起来,往我这边冲了过来。我没防备,她手心里一个寒光似有若无地闪了一下,下一秒,肋间突然刺进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又抽走。

我弯着腰,眨眼之间,耳边好像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下意识捂住上腹部,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疼。

低头看了一眼,浅杏色的礼服裙早被染得一片鲜红,手心里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

我的血

嗓子里早已失声。我只瞪大眼,茫然看着颜安青,发不出半点声音。

落地窗那边,应该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很多人站起来,探头在往这儿看。肖扬刚走到门口,也回过头,一时愣在那里。

面前不远的地方,颜安青手里紧紧握着的是一把餐刀,刀刃上全是血。肯定是在她进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藏在身上的。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切,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

能感觉到的,唯有瞬间蔓延开的疼,和渐渐无力的双腿。

肖扬很快跑过去,从背后牢牢抱住了疯狂着还想往我身上捅刀的颜安青。

“我杀了你,杀了你!”她跳着脚,挣扎,哭喊,发丝散乱。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末日的感觉。某一刻脑子里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如果就这么死了,也算解脱

意识消失之前,那边那扇门突然“哐啷”一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嗓音高喊了一声:“秦宛!!”

我艰难地将头转过去。靳予城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跑得飞快,衣角翻飞。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已经被一双大手托住。他紧紧把我拥在怀里,全然不顾我伤口不停涌出的血染红了他里里外外的衣襟。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低沉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却又轻柔无比。

靳予城很快把我抱了起来。我看着他脸上的紧张和担忧,不想闭上眼,也不想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还很想伸手揽住他宽厚的肩,就像他每次这么抱我时那样。可胳膊却只能这么无力地垂着。

我想,如果真的不行了,这一定是我最后的遗憾。

离开时,靳予城走到肖扬和不停发抖的颜安青身边,顿下脚步,只沉声留了一句话:“给我记着,今天不管她会不会有事,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女人把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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