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我还牢记着杏儿说的那十六个字,心说她说的相当有道理。
夜里山风大,呜呜嚎嚎的,指不定会发出啥动静来。

就像我刚才听到的哭声,那肯定是错觉啊!你听,这会儿可不又安静了下来?

我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没来由的自己吓唬自己。

我悄悄的抻了抻腿,又重新坐了下来。

可不知怎么,听着周围越刮越大,我心头一阵乱烦,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挂在院子里的两个大电灯泡,被山风吹得剧烈摇摆,像是随时都能挣断电线;刺亮的灯光下,能看到一些碎屑、黄纸片纷纷起舞,如同失控的蝴蝶。

灵堂上的蜡烛早就被劲风吹灭,于是正中央挂着的黑白色死者遗相,显得格外阴暗。

即便是我胆子够大,到了此时,我心里还是开始突突了。

我学着杏儿的模样,闭上眼睛想要转移注意力,努力回忆起以前在村儿里发生过的趣事。

可不知怎么,每次想不了多长时间,思绪又会转回死者身上。

我冷不丁想了起来,不对啊,这小媳妇儿死的有些——蹊跷!

看老赵头儿和他老伴儿两个的打扮就知道,他们家不差钱,而且小两口在县城都住上了楼房,那就更说明了这一点。

日子过得好好的,为啥双双跳楼呢?

还有——那男的,命真就那么硬?关键时刻,就那么巧之又巧的挂在了晾衣杆上?

那晾衣杆得用多粗的钢筋做的?能支撑的住大老爷们的重量?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的心头瞬间升起。

“呜呜呜冤啊冤啊呜呜呜”

就在我仔细琢磨时,我耳朵里再次听到了哭声,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模糊腔调。

这下,我终于没法淡定了。

我察觉出来,前后两次哭声,出自同一个女子,那声音细柔而甜软,很有特点。

不过,那里面似乎蕴含着极大的委屈,我只是恍惚听了两声,鼻子就一阵发酸,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

几次哭声过后,我身前毫无征兆的,发出“啪啪”两声脆响。

紧接着,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反应了过来,是那两个大灯泡儿,同时炸裂了。

听着耳边那些稀奇古怪的声响,眼睛又看不到东西,我的心里顿时就毛了。

我想轻喊一声杏儿,眼瞅着话都到了嘴边儿,我猛地一下捂住了嘴巴。

规矩!

规矩!

规矩!

刘叔那沙哑而郑重的话语,鬼使神差一般,在我脑子里炸起,让我心里陡然间闪过一丝清明。

趁这工夫,我赶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妈了巴子的——

既然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选择当守灵人,哪儿能在第一天晚上,就被吓成这样?

悄悄掏了掏裤裆,发现裤衩子都吓扭歪了,难怪觉得那么不得劲儿!

我不停的给自己心里暗示:我是张大胆儿,我是张大胆儿听到的都是假的,都是在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我念叨了没几句,忽然间又觉得眼前一闪,一道柔和的光亮散发过来。

抬起头,我诡异的发现,在我前方,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一盏——灯笼!

大红的灯笼飘飘悠悠,像是大雨浇打着的浮萍,忽高忽低、慢慢向我靠近。

随着它的晃动,灯笼里面的蜡烛昏黄明灭,影影倬倬间,映出灯笼后面的一片虚影来。

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像是一团烟雾,也像是蒸腾出的水汽,时而飘散、时而凝聚。

这会儿我就不是张大胆儿了,我是张坚强!

我紧咬着后槽牙,死活不肯相信,眼前会出现这一幕。

我心说,这就是杏儿跟我说的阴魂么?这就是棺材里的那女子?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玩意儿?

可要说有,为啥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

它是明知道今儿个我第一天上班,所以故意在吓唬新手?

山风再次安静下来,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剧烈跳动个不停。

嗓子干的厉害,像是连着几天没有喝过水。

尤其喉结偏下那里,又涩又痒,如同塞有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堵在那里。

红灯笼悬在了我面前,我魔怔了一般、呆呆盯着里面纤细的蜡烛,听着烛火发出毕剥毕剥的声响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

我身子右侧微微一凉,好像温度倏然间下降了几度,随后那哭声又传了起来。

这次我听的更加真切。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