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明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电梯门开了,他不理会我高高举起支票的双手,径直走了出去。沉沉的声音冷在初秋的晚风里:“不喜欢就扔掉。”

扔掉?这是十万块钱哎!

这十万块钱对他而言,或许一文不值,对我的来说,却是一笔大额的财富。妈妈洗一天的盘子,能赚五十块;我做两个小时的家教,加上来回半个小时的公交车,能赚六十块。至今为止,我的私房钱,没有超出四位数。

十万,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来说,足以增强我与我妈对这潦倒生活的安全感。

或许,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去租个好一点的房子,做点小生意;或许,我就可以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我的新生活它对我而言,不止是数字,还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

抚平了手上微微有折痕的支票,放回包里,沉默着走出了电梯。

脚底下的高跟鞋硌得脚掌生疼,这是刚上大学那一年,我妈给我在专卖店买的高跟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鞋,平时舍不得穿。

想起妈妈,想起她的爱,想起我们这些年的相依为命,我感觉糟透了。我恨自己怎么这么的无能,为什么连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

踏出齐丰集团的大门,我的生活就与嘉禾无缘了。

或许,我的下一份工作工作,能提供公平的竞争机会,给给我发展学习的空间。而不是这样被人随随便便被人拿去搞关系、挡刀子。但谁又能保证,下一份工作,是好的呢?说不定,还是一样的潜规则,一样的在领导的意思指示下委曲求全。

辉煌的照明灯照得“齐丰集团”几个大字发出泠然的光芒。我茫然无感。

孤零零地走在大马路上,一阵微风吹来,鸡皮疙瘩起了一层。看着自己黑白格平凑成的短裙,长长的腿露在外面,凉意裹着双腿蔓延开来。

活该今天穿这么少,不冻着才怪!我打了个喷嚏,暗骂一声。

还不都怪裴修明!还以为他有一丝人性,看在我们曾经同床共枕,至少也要意思意思,看一眼策划书啊。想到这里,我更加生气,又寻不到发泄的方式,只能无奈地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

汽车马达声轰鸣,陡然在我身边来了个急刹车。

银灰色的凯迪拉克落下了茶色玻璃,露出面色清冷的俊脸。让我生气的罪魁祸首,此刻正面容沉静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比起这夜晚的风还要冰凉:“上车!”

我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才确信他是在对我说话。刚刚还不是叫我滚吗?现在叫我上车干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他这个人怎么一会是风、一会又是雨?

小轿车安静地停靠在我身侧边,马路上的风渐渐大了,卷起掉落在路边的梧桐叶子吹到我的脚边。

看样子随时会下雨。

我以为我会很傲娇地拒绝,而事实上,我很快地伸手拉开了车门,缩着冷得发抖的身体跳进了车内。

没了冷风,身体总算是暖和了些。自己好像感冒了,鼻子总是酸酸的。及时掏出一张纸巾,任由喷嚏打在纸巾上。

不经意间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冷啊!”

裴修明发动了车子,自顾自地打开了暖气,调高了音乐。车开了一半,他忽然颇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笨死了。”

我搞不懂裴修明高智商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曾一度怀疑,他已经将蹂躏我当做了一种乐趣。或许,他只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些潜在意识里的控制欲吧。

要不然,怎么一会儿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会儿又让我上车,现在还别有用心地将暖气打开?

我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下一秒钟,他是不是又会将我扔下车。

好听的音乐声如山泉一样叮咚流淌,温暖的气流吹得我一阵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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