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华的婚介所最近生意真是不错,时代在发展,人们的婚恋观也在发生变化,最大的改变是:绝不将就。
大家都对结婚这事看得比较严肃,考虑的因素也多。比如,对方的人品、家世、收入情况、职业前景、有没有房子,父母有没有退休金……

考虑得多了,就很谨慎,一谨慎,大年龄未婚者就多。

拖到实在拖不下去,没办法,就只能到常阿姨这里来挂个号。

她的婚介所又增加了一位女店员。

听到这个消息,陶李有点急,就跑去找常月华:“姐,你又招了一人,是不是想把我赶出去,这可不仗义啊!”

看到斜靠在沙发上的他,常月华说:“陶李,你只拿提成又没底薪,我这里招多少员工跟你也没冲突呀。”

陶李:“我是不拿底薪,可你突然招人,叫江湖弟兄看到,还以为我被你赶跑了呢,面子朝什么地方搁?”

常月华:“你可是有十天没出现,我都忘记有你这个人了。如果天天在我这里呆着,那不就没误会了。”

还别说,陶李长得挺帅,能撑门面。别的单身女子一看到他,眼睛都绿了。只可惜,小伙子实在没文化没素质,一张口就开黄腔,分分钟把人吓跑,不然常大姐还想拿他当自己的镇店之宝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陶李就没好气:“我不是忙着买房子吗,喜喜说了,没房子她就不嫁。这女人,太现实了,气人。”

陶李和贺喜喜的事常月华自然晓得,这陶李来信息部上班,生意没做成几单,倒给自己整了个媳妇,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陶李,你和喜喜的差距实在有点大……你别这样瞪着我呀,难道我说错了。人家一国家干部,抱铁饭碗的,找你这个三无青年,图得就是你这个人。但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你这情况,喜喜怎么带去见自己父母。如果能有套房子,或许还能争取一下。”

说到这里,陶李咒骂道:“贺喜喜还不是觉得耍了我这个男朋友再别人那里没面子,想让我买套房撑场子,这个虚荣的女人,MMP!”

常月华:“你总得让喜喜在父母那里有个交代,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男人呢?对了,你说你去买房子了,买哪里的,多大面积?”

“买个屁?”陶李:“就是到处看看,我连一包烟都买不起,还买房子呢?那不是喜喜拖着我到处看盘吗,看了也是白看,愚蠢的女人。”

常月华电话响了,是一个同事打过来的。

她接了听了半天,道:“晓得了,说是明天开分房子的会,收集意见,看房子怎么分。哦,有人想让所有人一起抓阄,这是鬼话?单位的领导们能跟大家一起抓阄,如果杨主任抓到破楼层破户型,这不是胡闹吗?”

等到她说完电话,陶李叫出声来:“什么,中心有房子,我姐怎么没说?”

常月华道,你姐没钱买,又说住单位宿舍就行,就把名额让出去了。这次单位的房子优惠很大,每套比外面便宜快十万块钱,可惜了。

陶李丧气,是啊,没钱,可惜了,不然,我婚姻房不就有了吗?

常月华心中鄙夷:“你姐是你姐,她就算有钱,自己不也需要住新房?”

陶李:“我姐的不就是我的吗?”

正说着话,常月华的电话又响,一看,接通了,道:“小韩主任,有什么指示?哦,还是开分房子的会啊,我听同事说了。你让我准备相关的手续,说是会议开完,房子分好,就要开始收房款。另外,需要按揭的同事在银行的手续也需要我们财务帮忙跑?他们自己没腿吗……”

“好好好,韩主任,看到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帮忙。什么看到同事的面子上,咱们中心两百多人,我看得过来吗,我就认你。韩主任,你需不需要办按揭,我帮你弄……别全款啊,这年头现金是个宝,留手里搞其他投资不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韩路无奈的声音:“我也是这个想法,可这事你是知道的。钱是家里的拆迁款,都放爹妈手上。他们观念保守,一定要全款,说是好人家怎么能一屁股烂债,得清爽做人。好了好了,不多说了,你准备一下,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会很忙的。如果人手实在不够,我可以支援一下。”

常月华打完电话,陶李问:“韩路家拆迁了?”

因为有过那一段故事,陶李和韩路势成水火,两人以前在信息部见过两次面,彼此都是不搭理对方。

常月华说韩路老家的房子拆迁了,赔了五十万。他父母准备把钱全部给韩路,用来在金沙市安家。就算是全款,还剩些。韩主任这次还真是摇身一变成拆二待富二代了。

陶李撇嘴说,才五十万,一点小钱,算个球的富二代。

但内心却是大恨:好运的家伙,踩狗屎了,人和人怎么就不一样啊!

次日,文化艺术中心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讨论分房事宜。

艺术家们性子偏激,怪话多,大会从上午开到晚上,扯得鬼火冒,这才定下章程——抓阄——本来,中心的中层以上干部就不参与抓阄的。不过,大伙儿可不干,有人直接在现场和宣布这个决定的宋青山吼黄,还差点动起手来,道,凭什么你们领导就该占好楼层,我要向上级反映。

杨光没有办法,说,干部也一起抓阄好了,老宋,这事我决定了,你别再说了。

开完会,杨光说,今天已经不早,下周抓阄,大家也别因此影响团结,明天还有一场演出,得给我演好了。

开完会,韩路回家跟父母说了这事,道,爸爸,妈,我下周要带队去外地参加一个比赛,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次比赛不是川剧也不是京剧,而是一个民乐,为期三天,路上两天。

韩路父亲韩国庆说:“什么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要你照顾了吗,平时做饭洗衣还不都靠我。”

韩路:“反正你们注意身体就是。”

老韩又骂:“我和你妈身体好得很,肯定长命百岁。韩路说,是是是,你们肯定活成人瑞。对了,下周分房子,要抓阄,我不在你们去抓一下。”

说到房子,韩国庆提起精神,“这如果抓到不好的楼层可怎么是好,你不是找不到对象了吗?还办公室主任呢,也跟群众一起抓阄?我看你个龟儿子混得也不怎么样。”

韩路说我算什么干部,我也是群众。爸爸,你别骂人啊,这房子旧,不隔音。实在想骂,声音压低一点。

……

韩国庆和叶芳听到抓阄的事就有点愁了。

老两口晚上睡觉的时候商量半天,都道现在的姑娘挑得很,找对象不但要房子,还得要新房不接受按揭。楼层和户型如果不好,人家也要挑剔。你看咱们家韩路,就是个老实孩子,如果这次房子不弄好,将来说起对象,底气也不足。

叶芳想了想,说,老韩,杂草岗斜街,就是山脚下是不是一个土地神龛,要不我们明天去拜拜。这土地爷管的不就是迁房动土的事儿吗,找他正好是提着刀头找到了庙门。

韩国庆连声说这个主意好,这次分房子事大,说不定单位其他人也要去拜土地公,咱们得抢在所有人前头去烧第一柱香,明天一大早就去。

第二日六点不到,韩国庆和叶芳就起个大早出门。

楼上的几个艺术家刚站在阳台上,看到老韩,都不敢发声,又转身回去补瞌睡。一时间,往日热闹的清晨万喙息声。

杂草岗上斜街距离市文化艺术中心有点距离,单位附近也没用公交车招呼站,叶芳身体孱弱,老韩心疼,就打算叫辆的士。无奈站了二十分钟就是等不到车。

老金冷冷道:“等啥等,出租车都罢工了。”

“怎么罢工了呢?”韩国庆好奇地问。

老金后他吵过嘴,不理睬,叶芳道:“老金你跟我家老头子赌气做什么,他就这臭脾气,别放新上。”

老金对韩路母亲很有好感,这才说最近市里的五大出租车公司涨了顶子钱,司机们都不干,说是这两天都不出车了,看谁熬得过谁。

二老没办法,只得慢慢走过去。

叶芳身体不好,走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地头,她已经累得一脸煞白。

韩国庆担忧地问:“老太婆,你的病不要紧吧,今天的药吃了没有?”

叶芳:“吃过了。”就拿出一个苹果供在路边的神龛前。

这个土地公神龛不大,也就一米长宽,雕得栩栩如生,据说是八十年前的老物件。因为就在大街边上,平日常有善男信女在此上香,有交通隐患,加上又有搞封建迷信的嫌疑。地方上也有点为难,正考虑整体弄下来,搬庙里去放着。但附近没有道观,寺院又不肯接收,这事挺为难。

韩国庆点了三支烟插神像面前,老两口立在前面双手合什祈祷:“土地爷土地爷,保佑我家抽得好签,四楼四楼,大户型大户型,半跃半跃……”

话还没有说完,叶芳就低呼一声:“老韩,我够戗了……”

就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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