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祖宗上了香烧了纸,韩路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分别送给父母。
他给母亲买了一条围巾,大红色的,老娘很高兴,摸了摸,说好软好暖和,就要放进衣柜。

韩路父亲就骂:“给你就就围上,还放柜子里,要等春暖花开才围啊?有毛病!”

母亲有点尴尬,韩路忙给她围上。

父亲抽烟喝酒,韩路就给他买两条《阿诗玛》,说爸爸你别看这烟便宜,却是我上回和团里的人去红河演出的时候买的,包真。

老爹接过来,冷哼一声就扔到沙发上,接着又朝已经腾空的包里不住端详。

韩路突然有点心虚:“爸,你看什么呀?”

韩父:“就没有其他了?”

韩路:“我一个月也就七百出头,吃饭都够戗,真没了。爸爸你想要什么,我改天给你买。”

韩路父亲:“我想要儿媳妇,你买得回来吗?你就这么一个人回来,二十六了吧,你有脸吗,你好意思回家?”

老娘看情形不对,忙道:“老头子,吃饭吃饭,你不饿吗?”

年夜饭挺丰盛,有鸡有鸭有鱼,父子两都是喝酒的,就一边慢慢喝,一边聊天着。韩路母亲话少,就坐在一边默默听着,电视开着,里面正在播春晚。费玉清正在唱《千里之外》。

雪静静落着,扫过的院子又白了。

韩父端起杯子对韩路说:“大爷,来,我敬你一杯。”

韩路:“爸……你……”

韩父已经已经喝红了:“你老人家贵人事多,让你回一趟家真是不容易,咱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回了家,我代表全家人欢迎你的光临。”

“我……”韩路有点手足无措,他实在不明白老爹为什么这么大气性。

我可是大年三十准时回家了的啊!

他还是在气我跑到离家千里之外的金沙市去上班啊!

老爹:“怎么,不喝,瞧不起你爸爸我?”

“爸爸,年三十的别骂我呀!”韩路赔笑:“我喝我喝。”

“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韩父:“上个月你二十六岁了吧,再过年二十七,再拖拖就是三十岁,也该有个女朋友该成家,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别再是一个人。”

韩路苦笑着说,我一个人活着都够戗,结啥婚呀!

韩父说,放屁,人人都跟这么想不结婚不生孩子,那人类还不灭亡,你就是国家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母亲见父子俩要说僵,忙道,大过年的别说这些,让孩子好好吃顿饭。

韩父:“你一农村妇女懂什么,一边去。”

韩路母亲忙用筷子夹了一坨豆渣粑给儿子:“小路,你不是一直想吃妈做的豆渣粑吗,快尝尝,好出吗?”

韩路吃了一块,顿时辣得浑身通透:“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真的好好吃!”

韩父和韩路一样都是喝了酒喜欢不停唠叨的人,这顿饭我们的小韩同志吃得不太开心。吃完,就道:“爸爸,妈,我先回屋休息了。”

韩父:“休息个屁,呆着。”

韩路母亲:“孩子坐两天车了,让他睡觉吧。”

“不行,年三十得守岁,不然不吉利。”按照老家的风俗,年三十得过零点才能睡觉,这样来年全家人开会平平安安。

韩路无言摇头,只得坐沙发上陪父母看电视。好在零八年的春晚很不错,小品《火炬手》把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啪啪啪啪!”鞭炮声响起,零点到了。

一家三口都来到院子里双手合十对着已经被烟火照亮的夜空祈祷。

韩路自然是祈祷上苍让自己发财发财发大财,当然,以他的收入和工作性质,那是不可能的,只算是美好的愿景。

母亲说:“保佑我儿一生平安,白白胖胖,吃得睡得耍得。”

老爹突然对着落雪的天空高声咒骂:“老天你如果有眼,就降下一个姑娘,把我家的小畜生,小孽障,小混蛋给管起来。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给我降下这么个灾祸!”

好好的春节竟然便成逼婚,韩路有点后悔回家。

当然,回家还是很舒服的,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有老娘帮着做饭洗衣,万事不用操心。

初一按照风俗是不能出门的,他就在家里看了一天书。

从初二开始,就开始走亲访友。

韩路和中学的同学聚了几次,了解了一下老家的公考情况。

跑去千里之外的金沙市上班,把二老丢在家乡,好象不是太好,要不干脆考回来吧?

一打听,同学们都纷纷摇头,说韩路你别犯糊涂,考回来做啥,这得多想不开啊?

见韩路不解放,大家才说,咱们这里不是教育大县吗,每年不出十七八个清北复交,教育局长就会羞愧得难以见人。高三毕业生,你不考上985就是失败者,百分之百的大学升学率了解一下。

我们县学霸实在太多,一个岗位,几百人竞争也常见,拼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韩路,你觉得你是那几百分之一吗?

韩路苦笑着说,我还没有优秀到那个份儿上。

这就是十多年后网络上所说的内卷,在专门出考试机器的老家区县,卷得尤其厉害。

同学们又道,现在大家都专门考边远山区,有人甚至跑外省去考试,韩路,我劝你还是考金沙市的吧,好歹也有把握些。

韩路有点动摇了,道,我再想想,实在有点放心不下父母。

说到父母,众同学都感慨说,咱们都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有的同学都二十八奔三,也到了奉养双亲的年纪,人生啊!

大家都说,这人怎么一不小心就成年了呢?

过年期间,韩路用电话和吕朝阳还有团里的演员们联系,他有点担心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反馈回来的信息很不错,走穴大军是初二那边出发的,对方吃住全包,吃得还不错。

他们去的地方虽说是对方老板的乡下老家,但那地方经济发达,已经变成一个小镇,交通和生活条件都不错。

演出的时候,人山人海,场面热烈,据说当地电视台还去录了像做了新闻报道。

倒不是乡民懂戏爱戏,估计是给那位老板面子。

老太太的寿宴很丰盛很风光,她过足了戏瘾,一高兴,还发了红包,惟独没有给演马谡的那个演员。

寿星指着马谡的鼻子大骂,街亭是你丢的,孔明的北伐大业被你毁于一旦,你还好意思要钱,你不脸红吗?

马谡很委屈,电话上和韩路扯了半天皮,说他必须要红包,不然着事没完,他不演了。

韩路道,你脑袋都被诸葛亮砍了,想演也演不成了。你别急啊,我做做吕老板的工作,让他把你解决了。红包里装了多少钱……一百块,我说你至于吗……至于……好吧,你别气,我来处理。

下来之后,韩路跟吕朝阳沟通,说要不你把这一百块给补齐。刚开始的时候吕朝阳还不愿意,小韩同志劝道,马谡之所以没有拿到红包,那是因为人家唱的实在好。如果不好,也引不起老太太的愤恨,人家为艺术为了这部戏为团队牺牲这么大,你忍心?

吕朝阳:“好象是这个道理,成,这红包我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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