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板坡》剧组的演员一脸兴奋,一脸神秘,早引起《杀惜》中的山东及时雨注意。
宋江就有点沉不住气,低声对陶桃说:“桃子,那边干什么说得这么热闹,我觉得有问题。”

陶桃正悠然看着窗外风景,只道,没兴趣。

宋江:“不对,我得去偷听。”

陶桃皱了一下眉头:“又有什么好打听的,没意思。”

不片刻,大巴车就到了湖山剧院,演员们刚才在街上游行,闹了半天,出了一身汗,面上的妆也花了,进后台后就忙着补妆。

宋江又摸到陶桃身边,低声道:“陶老板你知道刚才韩路老辛他们到一边说什么,而他们又为什么突然说今天不闹了,正常演出吗?”

陶桃:“我怎么知道。”

宋江的声音更低:“韩路跟大家说,如果今天不闹,他在过年期间找个走穴的活儿,两百块一天,十天下来就是两千。老辛他们怎么可能有钱不赚,就达成了交易。”

陶桃有点惊讶:“这么高的演出费?”

文化中心的专业演员演出,每天才二十块的补助。

现在是零八年,两百块一天已经是天价了。

“就是这么高。”宋江一脸的郁闷:“陶老板,刚才韩路拉你到旁边说话,你为什么不去?”

陶桃一想到韩路那张滚滚红尘俗气透顶的脸就心中厌烦,冷冷道:“我跟他说得着吗?”

宋江有点恼了,埋怨:“陶老板,你现在是我们中心台柱子,要撑艺术家的架子,自然是看不上这钱。可我们呢,我们还有一大家人要养活,你不愿意走穴,但也不能把我们都代表了吧?你看看人家老辛,人家又是怎么做的。不但自己愿意去演,还带上老婆和六个徒弟,跟着这样的老板工作,那才有滋味。”

陶桃有点火了,道:“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宋江:“我可不敢怪陶老板你,你谁呀,上了舞台,那就是云端的仙子。你演青蛇,演红线女,演林妹妹,质本洁来还洁去。你倒是心中宁静了,我们呢,我们还不得柴米油盐人间烟火?”

他唠叨了半天,陶桃心中不虞,沉着脸:“你的意思要如何?”

宋江赔笑:“要不……跟韩路说说?”

陶桃:“你走开,离我十米远。”

宋江碰了一鼻子灰,大为不满。

且说韩路上了出租车后,掏出手机,找到吕朝阳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韩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怎么,想哥哥了?”

韩路:“朝阳,你现在哪里?”

吕朝阳:“正要去夜钓呢,要不要一块儿?”

韩路:“不喜欢,朝阳,今天我们中心在湖山剧院演出,请你看戏。”

吕朝阳:“我这不是要去钓鱼吗?”

“你究竟来不来,等下请你喝酒。”

“来来来。”

韩路到地头,在剧院门口等了不片刻,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开过来,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黑矮胖子和一个个子高挑的中年大姐。

黑矮胖子正是金沙市私营演艺中心的舵把子吕朝阳。

至于旁边的大姐则是他老婆简捷。

韩路笑道:“简大姐,朝阳要去夜钓你也跟着去,这也盯得太紧了吧?”

简捷唾道:“我盯他做什么,一个死胖子,谁要谁领去。”

说起吕朝阳,此人颇具传奇色彩。他本是鲁南山区人士,父母支援三线建设,举家搬迁到这里,他也进了矿区做了个矿工。工作劳累不说,一天下来脸都被灰尘糊满了。

老吕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这样的人生得有所改变。

他本是个能混的人,就学了开车,不知道怎么的就调到河东区文化馆给领导当了司机。

此人心眼活,率先下海,拉了文化馆的老师们,组建了一家演艺公司,到处演出,倒是赚了不少钱。

他老婆简捷本是文化馆的舞蹈老师,美女一个,当初本瞧不起老吕,逢人就说自己受骗上当被吕朝阳给毁了。

后来老吕不是发财了吗,简大姐又担心丈夫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了去。匹夫无罪,怀壁有罪。吕朝阳就是匹夫,他的财产就是壁。

因此,盯他盯得很紧。

今天的演出人很多,场面热烈,韩路有赠票,但位置不是太好,落到了最后,正好跟吕朝阳两口子聊天。

韩路为人热情,上次简捷老娘发高烧很危险。当是吕朝阳又带队在外地演出,是韩路跑去把老太太给背去医院的,简大姐从此就认了他这个亲弟弟。

坐下看节目的时候,简捷把丈夫轰开,不住剥橘子给韩路吃。

节目正式开始,胡琴悠扬响起。韩路道:“大姐,我真不能吃了,要留点肚子等下消夜,我先打个电话。”

就拨通了老金的电话:“老金,能听到吗?”

老金:“我只是耳背,又不聋。”

韩路问老杨现在怎么了,可好些了。老金说,老杨吃了药和就没事,但医生还是让他在医院住一晚上,现在就在我身边呢!

韩路:“那好,你把电话给杨主任,我跟他汇报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那头就传来杨光的声音:“韩路,怎么样了,大家还在闹吗?”

韩路:“主任放心,都不闹了,演出一切正常。唉,主任,我说话你怎么不相信呢,你听,你听。”

他举起了手机,舞台上陶桃正在演出,有清脆的声音传来:“星闪闪月皎皎丹桂香飘,听街坊中秋赏月欢声高。唯有我独居北楼多苦恼,难于那意中人欢度鹊桥。一听说三哥哥要到北楼,霎时间满腹忧愁全抛丢。笑盈盈取来菱花与首饰,对宝镜巧梳妆细描细修……”

好长一段词,她一口气唱下去,婉转曲折,竟是毫不费力,都让人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换的气。

下面的听众虽然不是太明白她唱什么,但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同时发出一声喝彩。

韩路:“主任,你信了吧?”

那头,杨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常演出就好,正常演出就好,刚才还真是急死我了。”

韩路:“别急,你心脏有问题,一急说不定还真死了。”

杨光气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咦,你怎么控制住局面的?”

韩路:“主任,如果我说大家都被我给感动了,你相不相信?”

杨光:“我信你个鬼,老实说,大家为什么就不闹了?”

韩路:“大家见主任你都犯心脏病了,心里不落忍。又想起你平时对人又好,就罢了。”

杨光知道文化中心的演艺工作者大多以自我为中心,可没有寻常人的情感,自己的威信也没有到以德服人的高度:“你少给我扯这些,老实说话。”

韩路:“主任,我这人做事你是知道的,只求目的,过程如何却不重要。如果做错了,我会改正,但希望领导也能理解。”

杨光沉默片刻,道:“今天这话你没说,我也没听到……韩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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