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啥用,还是先入职吧!

人总要工作,总是要吃饭的。

杨主任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抱怨上级领导不重视文艺工作,以至大家日子难过云云。

等到韩路实在忍无可忍提醒:“主任,你看我上班的事……”

他才扭头朝外面朝门岗大爷吼了一声,让他带韩路去财务报到。

韩路学的是财经,去财务室上班也算是人尽其才。

韩路心中奇怪,这里已经是中心办公室了,按说财务应该就在旁边,怎么还特意叫人过来带路?

大爷解释说,单位不是刚三合一吗,这里原本是舞蹈学校旧址,都还没有收拾出来。且,此地的建筑都散落在山坡上,东一栋西一栋,各部门并不在一块儿办公室。

韩路心中腹诽:连办地点都分散到不同的地方,这鬼单位还真是一盘散沙啊。

他又道,财务室也是刚组建的,加上韩路,一共六人。负责人,也就是会计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叫常月华,你以后就在她手下工作。

说着话,他就带着韩路在密集的老楼间穿过两条巷道,上了两道斜坡,这才来位于某栋二楼的财务室,对着里面一个白胖阿姨喊了声:“常月华,这位是韩路,今天来上班。”

就丢下韩路飞也似地逃了,仿佛里面有吃人猛兽。

门房大爷先前软禁韩路的时候何等凶煞,此刻却是连话也不想和里面的人多说一句,可见那位阿姨是可以相当厉害的存在。

韩路也没想到其他,就走进财务室客气地对常月华叫了声“常姐。”

常月华正在打毛衣,头也不抬,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不理睬。

韩路顿觉得尴尬,立了片刻,又小心地问:“常姐,我的岗位……”

常月华这才抬起头来,冷淡地说:“自己找张桌子。”

韩路环顾四周,办公室里有四张办公桌,两两相靠,上面都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零食口袋,有帐本杂志,有茶叶盒和杯子。还有一口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已经打蔫儿发黄的栀子花。

对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还放了一台电脑,也不知道什么配置。看显示屏的白边都泛黄了,估计够戗。

“常姐,这些桌儿不都有人了吗?”

常月华顿时不耐烦,扯直了嗓子吼:“你不是名牌大学生吗,你想要哪张桌还不紧着自己挑?”

她这一声喊声音好大,就好象要跟人吵架一样。

韩路莫名其妙的同时,心中又有一股火气冒起来。这女人什么态度,咱们今天可是头一回见面,彼此都没有过节,至于这样吼人吗,我又不是借了你的谷子还你糠?

他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上过几天班,知道职场新人刚到一个单位后先要低调做人。当下按捺下心中火气,冷着脸坐到电脑的那个位置上。

他考这家单位的时候,单位的要求就是要熟练使用电脑熟练使用电算化。刚才来这里的时候,门房大爷说财会室的五人都不懂电脑,韩路也就老实不客气把这地方占了。

拧了毛巾,把满是灰尘的桌子和键盘擦干净,弄出一身汗,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打开电脑。

风扇声音大得怕人,两三分钟过去还没有能开机。

“蓬!”约莫一尺厚的帐本沉重的摔在他的面前,把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韩路惊得心中一颤。

抬头看去,是常月华那张胖脸。

“常姐,你这是?”

常月华冷冷道:“这是中心成立后从市川剧团、京剧团和交响乐团转过来的帐本,你做一下,领导说了,必须在这个星期内完成。”

“作帐……”韩路顿时脑袋都大了。

是,他是财大高才生,可学得并不是财会专业。大学毕业,在省城那家公司上班的时候,干的是销售,对于财务工作一时也上不了手。

第一天上班,常月华就丢给自己如山帐本,先不说他是生手,就算是老会计,要想一周做完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时候,自己又怎么跟杨光交代,单位的同事又怎么看自己,那不是要闹个笑话?

常月华见成功地难倒韩路,面上显出得意的笑容:“怎么了小韩,你别跟大姐说你不会做帐吧?”

韩路最见不得别人给自己来皮里阳秋一套,心中的怒气更盛。但他还是强行克制住了,道:“常姐,你看,我今天才第一天到单位报道,中心的情况一无所知,你得给我一个熟悉的过程,我还需要跟你学习一段时间。”

“那就是不会了。”常月华高亢的笑起来:“不会做帐你跑财务室来做什么,还重点大学毕业呢,要你有什么用?”

这已经是人身攻击了,韩路再忍不住霍一声站起来:“常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是个吃闲饭的废物吗?”

“你吼什么,吼这么大声做什么,要吃人呀?”常月华伸直了脖子骂:“说你是废物又怎么样,还大学生呢,十多年书我看你是白读了,捏拳头干什么,要打人啊?来来来,虚你我就是姨太太养的。”

韩路感觉脸上都是对方喷来的唾沫星子,心中气恼,正要与她理论。

手机电话铃响了,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二人。

电话是门房大爷打过来的,说是韩路的宿舍已经解决了,领导说给他半天假,下午不用上班,先解决生活问题。

“分房子,那感情好,我马上过来。”

还有这样的好事?

国家已经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完成了房改,现在新人入职,别说事业编,就算是行政公务编,到新单位上班,你也得自己去租房。

上次来金沙市面试的时候,韩路就留了个心眼,问过当地的房价。市区最中心位置,即便是两室一厅的旧房,一个月也得三百出头。

他现在一个月工资也就七百出头,光房租就要被挖去一半,经济压力不小。

现在单位突然分房,真是意外之喜。

放下电话,韩路正要走。常月华却不放过他,在背后嚷嚷:“大学生,这帐你究竟会不会做,等着要呢,咯咯咯咯,你叫啥名字来着。哦,想起来了,你叫东郭路,先生你好,先生再见!”

韩路一口逆血涌到喉头,差点喷了出去:“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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