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空气中还飘散着冷冷的湿气,除去已经歇息下的兵卫,还有不少人已经燃起了篝火,几人聚做一堆在篝火旁取暖说笑,营地四周有神情严肃的兵卫佩剑值夜,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王青海的帐篷前也燃起篝火,红红的火光照亮了周围,树枝被火烧的劈啪作响。书白在帐篷外伸着耳朵努力的想听清里面人在说什么。

“芸娘,你会测晴雨?”王青海迈步在原地转了两圈,搓着手激动的问道。

“不是测,是看天而知,老天要做什么之前都会有征兆,不是毫无预警的。”苏芸摇头,素手朝上一翻,指着天缓缓而道。

王青海随着她的手指也朝外看了看天,星光皓月,繁星密布,看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司天监的大人们怎么看不出来?他们定是很懂天文历法,虽能测晴雨,但却不会测得这么准,你比他们还要厉害吗?”他问道。

这么一想,他有些激动了,他的侄女儿竟比司天监的人还厉害!测得这么准,那岂不是往后可以预测天气,防患于未然,与国有功?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芸。

苏芸目光不变,直视着王青海,目光澄澈,再一次摇摇头,解释。

“不会,不会比他们厉害。”她正色道,面容温和,认真的说,“只是我比他们想的少,更专注一些,一心多用永远达不到最顶端。”

王青海先是一懵,回过味来不由暗自感慨。

芸娘说的对啊,心思都不纯了,又怎能定下心来做学问呢?进了朝廷的门,就身不由己了,欲望变大了,心思也复杂了,整日想着如何钻营,荣华富贵,让自己的官位高一些,再高一些,谁还有心思去钻研这些无用的东西呢?

嗯,在所有人眼里,只有钱权才是顶顶重要的,旁的都是无用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王青海的眼神似真似幻,似乎都沧桑了一些。

苏芸不做声,安静的从案几上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笑着道:“舅舅,喝茶。”然后便叉着手不说话,陪着他一起沉默。

这种沉默持续了不久,苏芸更是个沉默惯了的,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不适,反倒更加从容自在。

书白从外面进来喊了一声,才将沉默打破。

“老爷,楚大人来拜见大人,说是想拜访大小姐。”书白行礼后说道。

王青海一下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把茶杯往苏芸手中一塞,赶紧朝外疾步走去。

“你怎么不把楚大人直接请进来,还要让他在外面等,你是嫌你家老爷命长了是不是?”他竖眉训斥书白。

书白瑟缩了一下肩膀,却是闷闷的不反驳,任凭你骂。

谁知道您和大小姐在谈什么大事,我哪儿敢随便把人带进去啊,万一让人听到不该听的话,您回头可又得训我,我才不干那种傻事呢。

再说,楚大人看着就不是那种为这等小事纠缠不休的人。书白在心内腹诽。

王青海恨铁不成钢瞪他两眼,疾步迎出去,便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带着斗笠闲适的站在不远处的篝火旁,背着手,身姿挺拔,青松站在他身后。

王青海神色一凛,心情有些激动。像楚瑾瑜这等权势高官,他就是在京城的时候也见不到几次,就算此番一同出行,可实际上他也只见过楚瑾瑜两次而已。

未曾想到他竟然会亲自登门拜访!这要让京城里那些不得其门而入的人看见,他这脸上得多有光啊,赶忙迎上去,躬身施礼。

“楚大人久等了,是下官的不是,外面寒冷,快些进营帐暖和暖和。”他说道。

带着斗笠被称作楚大人的年轻男子洒然一笑,只堪堪露出半个下颚,声音从斗笠下传出来,如沐春风。

“王大人客气了。”他说道,抬脚便走进了营帐。

他进来的时候,苏芸刚把茶杯放到案几上,转过身来,便看到楚瑾瑜进来的身影,她不缓不慢的躬身施礼,道:“民女拜见楚大人。”

年轻男子站的直直的,斗笠挡着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苏芸似乎能透过斗笠看到他的视线,她不由轻轻蹙眉。

忽而,轻笑声从斗笠下传出来。

“苏大小姐多礼了,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呢。”笑声听起来似是很愉悦。

说着,他抬手掀开斗笠,露出他的面容。

恰逢此时,春末刚从马车上给苏芸取来厚厚的狐裘。苏芸之前病的都快死了,身子很不好,所以已经初春的天气,她还是要穿的厚厚的。

刚一进门,春末就看到年轻男子掀开斗笠露出的面容,惊的她“啊呀!”一声惊叫,把手里的狐裘都掉到了地上还恍若未闻。

她呆怔的瞅着年轻男子的容颜,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春末。”苏芸叫了一声。

听到苏芸的声音,她才呆呆的回神,恍惚的应声:“小姐。”

苏芸看着她,道:“我冷。”

呀!

春末这才惊觉,手忙脚乱的把狐裘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面红耳赤。

“小姐,对不起,衣裳脏了,奴婢这就去重拿一件来。”她说道,转身疾步就要往外走。

“不用。”苏芸制止住她,随手拿过外套披在身上。

春末低低的垂着头站到她身后,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仰视。

苏芸这才侧目看向混乱的制造者,她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湖水,半晌,她才微微一笑,轻声道:“是你啊。”

楚瑾瑜见她想起来,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心情莫名的就很好。

“苏大小姐记性真好,能让你记得我还真是不容易。”他揶揄的笑道,望着苏芸的眼神清亮莫名。

苏芸微笑着默不作声。

王青海一头雾水,问道:“芸娘,你认识楚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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