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风声,我终于听清楚了,他是告诉我他的怀里有药。
伸手欲向他的怀里探去,却在动手的那一刹那迟疑了,无论从前我是多么的熟悉他的身体,可是此刻,当我一想到薰陆香的时候,他仿佛又成了陌生人一样。

“药。”他催促着我了。

颤抖的手慢慢的探进他的怀里,在触碰到他湿热的肌肤时我的心猛地一惊,更多的却是羞赧。急急的把那包药拿在手里,打开,原来却是金创药。

这药,他竟是从来都不离身的,可见这样的场面他已经是习惯了的。

这是怎样的人生啊,每天生活在打打杀杀之中,刀光剑影般的日子,我心想着这样的生活,突然为他而心酸了。

图尔丹又指了指我的手臂。

虽然他再没有出声,我已懂得了他的意思,他是让我拔了我臂上的那支箭,那箭本是射向他的,我迎上去的时候,射到我的手臂上已经有些偏歪了,所以射的也不深,我拔下来,只要上了这药,就会止住血此住痛的。

他伤得那样重,却还在为我而担心,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对我到底有几分的关心与担心呢,我有些迷惘了。

可是我的伤要治啊,否则我怎么逃离这巴鲁刺呢,大冷的天,有伤在身,真是不易逃呢。

这草原上不比山川,骑着马随处一望,万里的平川,离得很远都能一下子看到你一般。如果不事先计划好,想要逃开那是何其的难啊。

把手放在箭上,轻轻的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那握箭的手上,咬着牙,“刷”那箭已被我拔了出来,血已经流了许多,所以箭拔出的刹那血并没有预期的多,我顾不得疼痛,把那金创药拼命的撒上去。

伤口已有些麻木了一般。越来越是不疼了。

这药,可真好。

“送我了,行吗?”留着这药,做个纪念,也备我以后急用吧。这箭伤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好利落的。

图尔丹点点头,眼睛有些半睁半阖的,脸越来越黑了。

不会的,总是感觉他不会有事的。

他却靠我靠得更紧了,仿佛我是他的依靠一般,人似乎有些没有意识了。

怕他从马上摔下去,我摘下腰间的腰带,从他身后绕过来,然后结结实实的把自己与他捆绑在一起。

至少在我离开他之前,我要把他安全的交到他侍卫的手上。

扯了一块里衣的白布,把手臂的伤缠好了,我拉起缰绳飞一般的向侍卫的方向跑去。

风声,呼啸而过,吹着我的脸沙沙的疼,草原上的冬天美则美矣,却是冷的透彻,冷得让我开始想念我的落轩阁,想念那温暖的炉火。

还有那热热的炕,所有的温馨仿佛又在向我招手了。

侍卫更近了,我甚至可以看清他们的脸了。

如果我走了,那么从此那些温暖那些衣食无忧的日子就要宣告结束了,而我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漫长的不归路。

从此,我再也不是图尔丹的妻,再也不是这巴鲁刺的王妃了。

忽而想起那丛林里的刺客,黑衣的,灰衣的,这些人都是为了巴鲁刺这肥沃的草原吧。

人心之所以险恶,就是因为一个字‘贪’。

而我此刻就是动了这贪的念头,要把自己的自尊弃之不顾了。

拉着马的缰绳,只想让它再慢些走,因为我还在犹豫,或许是我错怪了他也说不定呢,那薰陆香我就那么确定是他下的吗?

可拉的影子在我眼前在风中晃荡,她的字条里只说那补药里的是薰陆香而不是苏合香,却并没有说是图尔丹下的啊。

沁娃,洛雪,母后,图尔丹所有的女人,甚至包括可拉都极有可能啊。

想着图尔丹拼命救我的真心,我又动摇了。

可是不对,那补药就是从我与他圆了房之后,他才开始要求我喝的,那之前为什么他不给我补呢?

事情总也没有这么凑巧吧。

马蹄声声,侍卫距离我与图尔丹只有一里地之远了。

心一横,那补药是他赐给我的没错了,既然已经决定了,我还是要走。

停住了马,解开了腰间的腰带,图尔丹刹时向后面仰躺而去,看来他已然昏过去了。

轻拍他的脸,“图尔丹,醒醒。”

他的眼眨了几眨,却是没有再理我。

“图尔丹,我要走了。”我是真的要走了。

他的唇动了几动,嚅嗫了几下,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俯首,唇轻轻的吻在他的额头上,深深的,让舌尖湿滑的感觉埋葬我与他曾经的那一段温馨。

从此,一切都已不再。

马蹄声又近了些许,我缓缓的抬头,再看着他的容颜,仿佛要将他刻入到自己的心里一般,那一个雪夜,那落轩阁,还有那烟花,早已让我爱上了他。

为什么不早些,不早些让我知道薰陆香的事情,那么我就不会悄悄的把自己坠入爱河了。

爱来了,在我感受到它的温馨之时,爱又生生的让我恨着他。

是的,我该恨他的。

可是我却恨不起来。

“王妃,大汗他怎么了。”

侍卫到了,终于到了,我终于解脱了,解脱了这曾经的爱与恨。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