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清回去的路上,心情很甜蜜。
他一想到司露微,就很幸福。她除了漂亮贤惠,也很慷慨。

徐风清知世故却不世故,他每每想到司露微的种种,心头就像照进了阳光。

车夫走到了一半,突然猛然停住。

徐风清想得入神,没防备,差点跌坐下去。

他爬起来,推开了马车的车门,问车夫:“怎么了?”

马车上挂着明角灯照路,只能看到眼前方寸的地方。

车夫指了指前面。

徐风清伸头一瞧,顿时吓了一跳,急忙下车。

一个人躺在路中央。

“你撞到了她吗?”徐风清问车夫。

车夫不敢答话。

他不是很确定。

他今天有点急,想早点回家,因为太太跟他说了,今晚送完了司小姐,他就可以回家过年,等正月初二再来上工。

他着急交工,把车子赶得有点快,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他好像撞到了人家,又好像没有。

徐风清把人扶了起来。

对方绾着发髻,又穿着银红色披风,一看就是个女人。

待将她扶好,发现她居然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

徐风清不怎么跟年轻女子打交道,顿时就不太自在。他情急之下没有多想,那女人此刻软软依靠在他怀里,他还不能放手,面红耳赤僵在原地。

女人好像是昏了,幽幽转醒,拉住了徐风清的手。

徐风清发现这女人的手冰凉。

“怎么办啊孙叔?”徐风清急得问车夫。

车夫也不知道。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倒是那女人,挣扎着开口:“我的脚……医馆……”

车夫这次终于机灵了点:“少爷,前面就是个医馆,咱们先把她送过去,其他再说。”

徐风清点点头。

他今年不满十八岁,又是常年读书,中等身量,胳膊腿没什么力气。

车夫帮忙,将这女人抱到了他们的车子上。

徐风清不好进车厢,只得跟车夫并排坐了。

车子将女人送到了前面的医馆。

大夫诊脉,说这女人气血虚弱,不是急病,应该慢慢调养。

“姑娘,你是不是饿了好几顿,才这样没力气?”老大夫很有经验的样子。

但女子摇摇头。

老大夫道:“那……那我再瞧瞧。”

他仍是觉得她是气血两亏,此前的晕迷,应该跟她的身体有关,而不是被撞了。

女人却很不配合。

大夫给她开了滋补的药方,又让小徒弟去端一碗糖水,暂时给女子喝下。

“您家住在哪里?”徐风清问她,“我们送您回去,还是去通知您家里人来接?”

女子却呜呜哭了。

徐风清、车夫以及医馆的人,都被她哭得一头雾水。

后来,她才慢慢说:“我叫烟汀,南昌府人,路过这里,是被强盗劫道,又卖到了城里来。我没有家,我逃出去之后,无处可去了。”

徐风清和车夫很为难。

医馆也很为难。

徐风清说将她送到客栈,女子拼命摇头:“不,我一个人害怕!”

车夫则说:“要不,咱们家派个女佣过来服侍您?陪您住几天客栈,等您休养好了,再自己回家,我家太太可以给盘缠。”

“我害怕!”女子道,“客栈太危险了。”

徐风清不知如何是好。

车夫也没了主意。

医馆的老大夫哈欠连天,不想再耽误了,催促他们快点想个办法。

“你们走吧,我就在街上过夜好了。”烟汀痛哭道。

徐风清抓耳挠腮。

车夫怜香惜玉,对徐风清道:“少爷,要不先把她带回家吧?这寒冬腊月的,咱们碰上了这档子事,不能把人丢大街上吧?她要是死了,咱们造了大孽。这年关底下的……”

徐风清眉头紧拧。

他是个斯文读书人,除了念书和司露微的爱情,他对其他事都没什么主见。

这女人漂亮,漂亮的人总是很容易获得同情。

她不停的哭,徐风清在心中是看着她可怜的,又有车夫在旁边劝,徐风清没办法,只得将她暂时带回了家。

“腊月二十四,县衙就封印关门了,你若是有什么委屈,等县长给你判,也要等到明年初六。这些日子,你若是没地方去,就住在我家吧。”徐风清道。

烟汀感激极了,连连给他磕头:“谢谢少爷。”

徐风清去搀扶她。

她起身的时候,碰到了徐风清的手,手指在他掌心软若无骨的划了下。

徐风清一个激灵。

他急忙退到了车厢外。

烟汀看着他出去,心下有了判断:“这是个雏儿!”

这男人很青涩。

同时,烟汀觉得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带着一副眼镜,真像个小戏子。假如他进了小倌楼,怕是生意不错的。

“漂亮的男人。”烟汀心想,“沈团座让我对付他,莫不是他自己看上了人家,可人家不愿意做他的兔子,他才要使点手段?”

她心中这样想着,就不太敢狠得罪徐风清。

万一她猜得不错,将来沈团座心疼枕边人,反过来报复她,她怕是没活路。

马车到了徐家后门。

车夫开了门,徐风清先下来,然后搀扶了烟汀。

他带个女人回来,把徐太太吓得半死。

“阿妈,您听我解释。”徐风清道。

烟汀那边,也是泪水涟涟。

她当着徐太太的面,编造了一个凄苦身世,自己哭得楚楚可怜,惹得徐太太心中也酸酸的。

而后,徐太太又觉得不太对劲。

此女怕是不太简单。

徐太太还想着,明天一定要找个机会打发她走,不成想第二天就有人找了过来。

是一个老妇人,自称是烟汀的仆妇,一看到烟汀就哭着叫小姐,把烟汀接走了。

徐风清大大松了口气,徐太太亦然。

“……原来她的身份是真的,我还以为她是搞鬼。”徐太太拍了拍胸口,“风清,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可莫要做这种善事。”

徐风清道是。

此事,他没有放在心上。

他到底年轻不经事,对江湖上的骗术往往没什么概念。

而徐太太自己,最近总在低烧,人特别不舒服。怕儿子担心,她还要强撑着精神。若是她好好的,大概会看出一些门道的,可惜她精神不济,每天都昏昏沉沉。

他们母子俩都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却不知火种已经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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