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微好些时候没见到徐风清了。
她到徐家门口时,徐风清站在院门口等着她,手里还抱了个小暖炉。

一见面,他还没言语,先笑着把暖手炉塞给了她。

他不敢轻易拉她的手,只笑着问她:“冷不冷?”

他等了很久,面颊和鼻头都冻得发红。

他总记得她一到冬天就害冷。

司露微穿了厚厚的衣裳,最近又滋补得不错,手脚没那么凉。接过了暖手炉,她道:“已经不冷了。”

徐风清望着她笑。

他一笑,司露微也忍不住笑了。

徐太太就在门口说:“两个傻子,站在门口傻笑!快进来,外头不冷的吗?”

徐风清脸微红,率先进了屋子。

坐下之后,他不停看司露微,似乎想要把她看个够。

他在南昌府这些日子,一边跟同窗们编书,一边学习。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考岳城的圣约翰大学。

整整半年了,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前途和出路。

他同学亲自去了趟岳城,拿回了章程,他还没有填。

他打算先问问司露微和阿妈。

“露微这身衣裳真好看,是你自己做的吗?”徐太太笑问。

司露微把暖手炉放在腿上,端起茶喝了两口:“是,料子是风清哥寄回来的。”

“好看!”徐太太道,“风清还是有点眼光的。”

徐风清的脸更红:“阿妈,您别取笑我了,我不是也给您买了吗?”

徐太太笑起来。

司露微也微微脸红,站起身道:“我去做几个菜。太太,您能寻件旧衣裳给我吗?”

徐太太去找了。

司露微换下了自己的新衣,转身去了厨房。

徐风清好些时候没见到她,心里是非常想她的,悄悄跟着去了厨房。

他坐在旁边帮司露微摘菜,和她说话。

司露微也有很多话和他说,只是她不太擅长言辞,而且喜欢听徐风清说话,就没有打断他。

徐风清主要是说他这些日子的生活。

他们几个同窗在一起,也蛮好玩的。在这个年代,能读得起书的,都是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他的同窗们也多半是少爷。

富户人家的读书人,风流成性,他们偶然也要去堂子里听曲喝酒。

徐风清从来没去过,不单单是因为司露微,还有他阿妈。

他阿妈不喜欢他逛窑子。

徐风清除了这点不合群,其他都还好,跟同窗们相处得也很愉快。

“……有个汽车行,租车很贵的。还有司机专门教。他们去逛窑子,我就去学车。露微,我学会开汽车了。听说岳城是大地方,等咱们过去了,我也要买辆汽车。”徐风清笑道。

司露微头一回听说岳城,不免一愣,扭头问他:“什么岳城?”

徐风清失笑。

他还以为,她会问窑子。他还想趁机跟她说,自己从未过去,表一表忠诚。

不成想,司露微居然不问。

他笑道:“你没听到我说我的朋友们去逛窑子?”

司露微道:“你不会去的。”

徐风清心中微动:“为何?”

司露微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想说,他是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认识他七八年了,她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徐风清的好,是细致入微的好。

哪里都好。

可这话,她实在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她一脸红,反而比言语更有说服力。徐风清想到自己的心思,她全部都懂,心中既甜蜜又欣慰。

他坐在那里痴痴笑了。

这么一打岔,司露微忘记了问岳城的事。

她做了三个菜,厨娘做了其他的,很快就置办好了午饭。

天气冷,司露微还是洗了个澡,仔仔细细把头发绞干,编了辫子。

饭桌上,徐风清终于说了自己的决定。

他已经打算好了考岳城的圣约翰大学。

“……到处都在筹办大学,从圣约翰毕业,要么能进政府衙门,要么能去大学当个教员。”徐风清道。

徐太太一听,就很高兴:“进衙门或者做教员,都好!那学校难不难考?”

“其他还好,就是要考算数和英文。算数我学过的,英文就有点麻烦。”徐风清道,“不过,入了门就简单。我们打算过完年,请一个英文教员,钱给多一点,几个人一起学。”

司露微突然想到了沈砚山。

原来,英文真的很有用,考大学居然需要。

徐风清突然又道:“露微,圣约翰大学也有女学生。”

司露微骇然。

徐太太也是吃惊。

“女人也能去读书,将来进衙门做事?”徐太太震惊问。

“是啊。”徐风清笑道。

以前考学都是男人的事,女子是不能上考场的。

司露微又想起了沈砚山。

沈砚山总说,世道变了,要让司露微自己站起来。原来,他并非疯言疯语,而是大城市的女孩子们,都逐渐能自己站稳了。

她心中微动。

“我也认识字,风清哥教过我不少学问,我也会算数,还学了英文,我可以不可以去考大学?”她突然心旌震动。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被她丢开,她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了。

“阿妈,你要是不同意,我再看看南昌府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徐风清道。

徐太太立马说:“男儿志在四方,哪怕出国去念书,阿妈都同意。你好好念书,不过……”

她看了眼司露微。

她希望儿子能和露微把婚结了。这样,他去岳城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司露微,两口子相互扶持。

男人要结婚了,成家立业才会更有上进心。

徐风清看出了母亲的心思,道:“我现在还前途无着落。阿妈,等我先考上了大学,其他再说。”

徐太太对他这个态度有点不理解。

她看了眼司露微。

司露微脸色并未改变,好像明白徐风清的意思。

“这两个小人儿打什么哑谜?”徐太太心中好奇。

不过,他们俩没什么误会,而且肯定是说妥了主意,徐太太也就不打算插手了:“对,前途很重要。”

饭后,司露微和徐风清去街上走走。

两个人缓步而行。

有卖糖葫芦的,徐风清买了两串,和司露微一边走一边吃。

末了走累了,他们寻了个茶楼,坐下喝茶聊天。

他们选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司露微把沈砚山的话,都告诉了徐风清,省略她生病的事。

“……要你做两年厨子?”徐风清问,“他这次说话算数吗?”

“嗯,他给了我五颗子弹。”司露微道。

徐风清笑起来:“那太好了。我也想着,大学没那么容易考,做好了两年的打算。等你这边事情结束,我也许正好考上了,咱们一起去岳城。”

司露微说好。

她跟徐风清在一起,心情是很愉快的。徐风清讲他在南昌府的趣事,逗得司露微不时露出笑容。

她却没有留意到,对街的酒楼上,二楼雅间有个人,站在窗口一直看着她。

“五哥,你看什么呢?”司大庄发现五哥在窗口站了半晌,就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司露微和徐风清,“我家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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