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微耐心梳洗,并不理会沈砚山。
她梳洗完毕就去了厨房,准备早饭。早饭是米粥、汤包,配上她自己腌制的几样小菜,以及自己做的咸鸭蛋。

她吃完了,就回房去看自己的枪。

这把枪不大,乌黑枪管,触手冰凉。她不会用,翻过来、倒过去的摸,心中充满了激动。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喜欢过什么了。

“小鹿,你出来,不要在房里乱弄枪,若是走火把自己打死了。”沈砚山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司露微略感惊骇,果然不敢再摆弄了。

她拿着枪走出了房间。

司大庄还在吃,他饭量比较大,一笼屉汤包全进了他的肚子。看到司露微走过来,他吓得后退,嘴里骂道:“错你祖宗!”

沈砚山说他:“咋呼什么?”

“她像个索命的阎王。”司大庄说。

司露微面无表情的时候,司大庄就怕她,再加上那乌黑枪管对准了他们......

司大庄预料五哥会好心办坏事。

司露微手里有枪,她不会吝啬子弹的。她一旦发疯,哪有什么理智?

到时候就白死了。

“我不打你。”司露微对她哥哥如实说,“打你用棍子就行了,你不值一颗子弹。”

司大庄:“......”

他素来好吃懒做,家务活一点不沾手,全是司露微的。但今天司露微要跟沈砚山学枪,他就主动帮忙收拾桌子。

沈砚山告诉司露微,如何开关保险,如何卸弹夹、压子弹、如何保养枪管不让它堵塞。

诸如此类,他讲得很用心。

司露微知晓这是未来保命符,认认真真看着他,每一步都牢牢记住。

沈砚山讲解了一遍,司露微就学会了。

这枪里面有五发子弹,沈砚山跟她说,开枪的时候,声音可能会震得耳鸣、手腕也会很疼,要有心理准备。

“你先熟悉,不要装子弹。”沈砚山道,“等我们搬好了新宅子,我专门找个地方教你。五百发子弹,我答应给你的,保证把你的枪法教好,剩下的子弹多少都给你,你要用心学。”

司露微沉吟了下:“五哥,五百发子弹要多少钱?”

沈砚山微笑:“挺贵的,值好几套大宅子。”

司露微咬了下唇。

“我逗你的。”沈砚山自己又笑起来,“上次从土匪那里抢了不少,还有八九百发。那些土匪,肯定是跟从前的政府军有勾结。”

白得的子弹,再昂贵也是白得的。

司露微心知还是要欠下他人情。

可手握一把枪的未来,实在令她悸动、向往,恨不能此刻把命都豁出去,也要牢牢抓住。

她过了十几年胆战心惊的日子。

她娘在世时,她和娘一起瑟瑟发抖;她娘死了,她藏起满身的软弱,在心里瑟瑟发抖。

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街上常有地痞被砍死,横尸街头;好人家的媳妇,今天还高高兴兴上街买米买菜,明天就可能在窑子门口;十几岁的大姑娘,夜里被人拦在路上糟蹋了,丢在街尾,死了还是好的,万一没死疯了,更加遭罪。

当命都不值钱,其他的更加廉价了。

沈砚山的到来,撬开了地牢沉重的顶,投入了星光,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生活。

“谢谢五哥。”她真挚又自私道。

她明知自己报答不了,还是想要那些子弹,想要学枪。

这点自私,原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深深藏了下去,不让沈砚山看到。

八月十七日,沈砚山那边的家具置办齐全,又买了几名下人,正式乔迁新居。

司露微去了趟徐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太太:“......我也要跟着去。”

徐太太眉头不经意蹙了蹙。

司露微没有撒谎,她直接告诉徐太太,她是跟着沈砚山搬走的,并非她哥哥。

她哥哥和她一样,只是沈砚山的附属。

他们兄妹俩,现在都归沈砚山管。

“他......如今跟你们,是个什么光景?”徐太太斟酌着,“他是做了军官,是不是?”

“是,是一团的一个营长,是我哥哥的长官。”司露微道,“我家里没有大人了,我来跟您讨个主意。若是实在不方便,我还住在现在的地方。反正那房子沈营长也买了下来。”

她一个人住,自然很不方便。

徐太太想要派人去伺候司露微,却又知道司露微好胜,断乎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好意,反而显得自己轻待了她。

“露微,这是你家里的事,你来告诉我一声,是你懂礼。你还没有出嫁,自然要跟着你哥哥。”徐太太道。

不管实情是什么,未出嫁的姑娘跟着哥哥过日子,这才是正经道理,旁人也挑不出错。

司露微点点头,回去收拾了。卖身契的事,她仍是没跟徐太太提。

徐太太心里乱得狠。

要是司露微有个什么变故,徐太太那宝贝儿子怕是活不成。

可司露微的家庭,又是这么个情况。

她无声叹了口气,觉得这姑娘真苦。

“将来进了我家的门,我好好待你。”徐太太想。

她绝不做恶婆婆让露微难受。

新宅在县城城南。城南的街道铺了柏油,小巷子里铺了青砖,大门小户都是雕花油漆的门窗,格外整洁气派。

司露微很少到城南来,因为这里出入的都是富户,一不小心撞到了人,怕要挨嘴巴。

如今,沈砚山弄到了这里的宅子!

他的宅子在街尾,拐了好几个弯才到。院墙很高,磨砖对缝,朱漆大门,门口用青石板殿了台阶。

“来!”沈砚山伸手拉她。

她抱着一个米桶,麻利跳下了马车,避开了沈砚山的手。

米桶上盖了一张写了“满”字的红纸,随着她的动作,几粒米蹦了出来。

沈砚山也不计较,转身拿出钥匙去开门。

大门口进去,就是一道壁影,上面用油彩漆绘画了图案。绕过壁影,后面是一处空地,空地旁边种满了草花,左右各是抄手游廊。

游廊尽头,分别有小门,正中间则是个拱门。

从小门进去,是两个偏院;从拱门进去,绕过一处凉亭,就是正院了。

“我的天爷!”司大庄看得痴了,“我进神仙家了!”

沈砚山没言语。

以前他家的后院都比这地方宽敞奢华。可在司家那宅子生活久了,他突然回到了这种雕梁画栋的地方,居然也觉得挺好。

正院很大,全是青砖墨瓦,有五间上房,左右各四间厢房,墙角种满了翠竹,仲秋时节,翠浪翻滚。

沈砚山指了指最东边的上房:“我住那一间。”

然后,他指了西边的两间:“你们俩,一人一间。”

司露微当时没说什么。

放下了米桶,她到处看看。

屋子里崭新的家具和被褥,房顶很高,琉璃瓦透亮,光线充足。

司露微一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心里虚虚的不踏实。

她哥哥则叫嚷着要到处看看。

沈砚山喊住他:“你领着小鹿一起,她还没有来过。”

司露微心里也好奇。

她和她哥哥四处走动,看到了一个特别大而豪华的厨房,比饭馆的后厨还要好,她眼睛就发亮。

除了厨房,院子里还有假山和池塘,另外各有两处很小巧的院落,后面还有个花园子。

徐家也是很大的院子,但她每次从徐太太那边的偏门进门,从来没往其他地方走过,不敢到处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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