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一会,倒也没有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也或许是我没发现而已。
这时我有些尿意,想上厕所。

在医院时都是护工帮助下我才能上厕所,但现在房间里没有人,杨敏和杨玉都不在,我又不好意思大声喊她们帮我,所以我只好忍着。

可是越憋越急,却始终没有人进来。我憋得小腹都有些疼了,实在忍不住,我又不能尿到床上。只好自己试着爬下床,但我腿完全不听使唤,上半身下了床,上半身还在床上,我往前一倾,整个人像条死鱼一样摔在地上。

房间里有独立洗手间和浴室间,我努力往前爬,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尿湿衣裤,我要维护我做人仅剩下的那一点点尊严。

但腿不听使唤,一点力都没有,我全靠手臂用力,拖着麻木的双腿往前行,一点一点地挪动,比乌龟还要慢,眼泪涌了出来,忽然觉得干脆死了算了,这样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在我憋得快不行,又爬得满头大汗的时候,终于有人进来了。

“太太,你这是干什么?”杨敏高声喊道。

我扭头看她一眼,用祈求的声音对她说,我要上厕所。我必须要在她的帮助下马上解决,不然我真的要尿在裤子里了。

杨敏将我扶到床上,然后端来便盆,在她的帮助下,我终于解决了大难题。

“太太,你要方便你叫我啊,床头有个按扭,你一按我就听到了。下次您可别这样了,不然先生会开了我的。先生说过了,如果让您受一点委屈,他绝对饶不了我们。”

杨敏言下之意,是担心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方哲。其实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可能好意思说给他听,更何况我和他并不亲近,他是我的仇人,我只是现在没办法,只能寄人篱下,受他的控制。

“敏姐,我需要一个轮椅。这样我可以坐在轮椅上活动,我总是躺在床上,我会生疮的。”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轮椅已经准备好了的,我们是怕你生气,所以就没给你坐。”杨敏说。

“我现在本来就残疾了,难免会要面对坐轮椅的问题,我不会生气。还有就是,我需要一些成人纸尿裤,这样就不用每次都麻烦你们。而且晚上我要方便也叫你们,我会不好意思。”

“太太,你没有残疾,你的腿是可以恢复的,只是需要时间,太太你千万不气馁,你要坚持,这样才能更快地好起来。”杨敏安慰我。

“我知道的,我会努力恢复的。纸尿裤的事,你帮我办一下。”

“其实先生之前就吩咐我们准备的有了,但他说除非你主动提出来要,我们再给你。您稍等,我现在去给你拿过来。”杨敏扶我躺好,然后出去了。

过了一会,杨敏把轮椅和纸尿裤给我拿来了。在她的帮助下,我穿上纸尿裤,然后把裤子穿好,坐上了轮椅,然后试着自己操作,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我必须要面对自己残疾的事实,并尽可能地自强自立。这样我才能勉强保留一点点做人的自尊。

只有保持自尊,我才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才能坚持到我康复为止。

练习了近一小时,我基本上已经能自己操作轮椅。

杨敏在旁边夸我,“太太真是聪明,几下就学会了。我弄了半天才弄明白的,这是先生从德国专门为太太订制的智能轮椅,有很多新功能的,比如说听音乐,打电话,还能测心率什么的。先生对太太是真好。”

方哲这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我好,没人相信他会是杀了我妈妈的凶手。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是为了羞辱我,还是他还有其他更大的阴谋。

拉开窗帘,前面有个大大的阳台。我将轮椅摇到阳台上,风一下子吹了过来。

这里真是在半山,放眼望去,一片深秋的景色。远处能隐约看到城市的高楼,但听不到一点点城市的喧嚣声。

我静静立在阳台上,夕阳如血,正是倦鸟归林的时候。凉风迎面吹来,让我清醒很多,也精神很多。

“敏姐,这里叫什么山?”我问立在一旁的杨敏。

“我不知道诶,我是乡下来城里做工的,真不知道这里叫什么。”

不知道杨敏是不愿说,还是真不知道。

“这里叫月亮山。位于珠市南效。”后面传来方哲的声音。

我没说话。

“这里是保护区,所以这里不能建民房,这半山别墅是这山里唯一的私宅,是一位官员的亲戚建的,我花了大价钱才买下来的,希望你能喜欢。”方哲柔声说。

当他每次轻言细语和我说话的时候,总会让我有一些错觉,感觉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的亲密爱人,但现实太残忍,理智总会迅速将我拉回现实,是他害死了我妈妈,他就是我的仇人,我不能被他表面的温柔所迷惑。

“我不喜欢这里。”我冷声说。

“为什么,是因为有鸟叫太吵么,还是嫌这里太冷静?”方哲问。

“都不是,因为这里是你的地方,我不想接受你的施舍。我想离开这里。”

方哲沉默了一下,忽地伸手将我的轮椅调转过来,让我面对他。

“听着,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得呆在这里,因为你是一个残废,你要想离开这里,你需要能自由行走,然后体面地走下山。不然你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里,像一只宠物狗一样被我养着。”

他身上再次发出那种森森冷气,眼神凌厉中透着狠意,像一只鹰。

我总是会被他这种气场所震慑,我担心在这个时候顶撞他,他一怒之下会赏我大耳光。

我不想在杨敏面前被方哲打,这样太丢人,所以我忍了。

一阵鸽哨声传来,一大片的鸽子忽地飞过,有两只还停在阳台上。

这鸽子好像不怕人,就停在那里,眼睛看着我,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和方哲谁也没有说话,都看着鸽子。

这时方哲伸过手来,抚在我头上,“你只是暂时翅膀受了伤的鸽子,你终究会重新飞上天空。”

摸头是他以前常对我做的动作,这个动作一度让我很迷恋,让我冰冷的人生有了温暖。

但现在他再对我做这个动作,却让我感觉我不过是一只木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得想办法逃出他的掌控才行。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