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还有女人压抑的哭声,沈绯心里不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屋里去了。
周家房子矮旧,里边阳光照不进去,十分阴暗。

而屋里也很乱,桌椅倒了一地,一个女人蹲坐在地上,正在哭,正是曾大姐。

在她边上,她的一对儿女怯生生的站在那,瘦瘦小小的,也在哭,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沈绯伸手拿了手帕递过去,问道:“曾大姐,你没事吧?”

曾大姐抬起头来,沈绯这才看见在她的左脸上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短短时间里就已经肿了起来。

曾大姐将手帕接过去,别开脸,似是有些难堪。

“曾大姐,我有事想求你了。”沈绯不提周伟的事,见两个孩子小哭猫一样,在口袋里掏了一下,拿出两块硬糖出来哄他们。

这是她刚回屋拿的,原身屋里东西杂七杂八一堆,竟然还有一两斤糖,奶糖和硬糖都有,刚好用来哄孩子。

曾大姐家的两个孩子,男孩叫周小虎,女孩叫周小花。

周小花哭过以后眼睛亮晶晶的,咬着手指问:“这是什么?”

沈绯蹲在他们面前,伸手将外边那层透明的糖纸撕了,喂到了他们的嘴里,笑眯眯的道:“你们说这是什么?”

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两个小的从生下来就没怎么尝过糖的滋味,如今第一次尝到这个味道,都忘记继续哭了。

周小虎惊喜道:“是糖!”

沈绯伸手戳了一下他脸颊上的酒窝,看小孩害羞的躲在母亲后边,才笑道:“没错,是糖。”

“原来这就是糖吗?好甜!”周小花双眼亮晶晶的,有些兴奋的道:“我要跟小鹿说,我也有糖吃了!”

这年头,糖可是稀罕物,别说糖果了,就连白砂糖也是珍贵的东西,两个小的从生下来到现在,竟然还没尝过糖果的味道。

曾大姐心里有些心酸,默默的掉了两滴泪,对沈绯道:“这糖……你实在是太破费了。你们两个,还不跟姐姐说谢谢?”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两个孩子说的。

小虎和小花两个胆子都小,怯怯的看了一眼沈绯,又怯生生的说谢谢,声音低得不行。

曾大姐有些局促,不说两个孩子,对着沈绯,她这做母亲的都有些不自在,对方如此美丽光鲜,就像是会发光一样,站在她面前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让人自惭形秽。

“让你看笑话了。”曾大姐苦笑道。

沈绯漫不经心的道:“人的一生中,总是要遇到一些渣滓的。渣滓这东西,只要扫干净就行了。”

闻言,曾大姐倒是一愣。

“对了,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啊?”曾大姐去倒水,却发现水壶也被砸在地上,陶瓷的水壶,早就摔得稀巴烂了。

曾大姐苦笑,看着乱七八糟的家里,不明白自己的日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简直连一点希望都看不见。

沈绯道:“我明天想去镇上买点东西,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想让曾大姐你陪我一起去。”

曾大姐笑: “原来是这事,那明天你叫我就是,也就这两天还有得闲,等过两天田地里忙起来,可没时间上街了。”

沈绯点头,和曾大姐约了时间,这才从周家出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两人就起了,收拾妥当了往镇上去。

百香村离镇上还是有点距离,等到了镇上,天也全亮了,倒是把沈绯累得要死,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

这么一节路,走了半个多小时不带歇的,可把她累惨了,要不是顾及形象,她恨不得把鞋脱了揉揉脚。

曾大姐看她苦着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原以为这一路沈绯会多加抱怨,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能一声不吭。

“怎么样,感觉舒服点了吗?”曾大姐问。

沈绯点头,觉得腿肚子酸得很,道:“我好久没走这么长的路了。”

休息了一会,两人先去供销社买东西,这年头买啥都得需要票,粮票肉票布票等等。

沈绯买了些猪肉,刚巧有羊肉,她也买了两斤,然后又去扯了一些布,打算做两件衣裳。

杂七杂八的买下来,她竟然买了不少东西,看得曾大姐一阵咋舌。

“会不会买得多了?”曾大姐忍不住委婉开口。

沈绯琢磨了一下自己买的东西,随口应道:“也没多少东西,我还想买辆自行车,平时上街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只是可惜,她手上没有票,也只能作罢了。

供销社的柜台是个白胖的妇人,叫沈香,笑眯眯的,见沈绯过来,连忙招呼。

她在供销社也干了几年了,看人也有点眼力了,就沈绯那气质和穿戴,一看就知道不是缺钱的主。

“这是k国那边的雪花膏,擦在身上可香了。”

柜台里摆着几个瓶子,都是时下所用的护肤品,也没分那么细,就是雪花膏,装在精致的罐子里,里边是雪白的膏状物。

沈绯屋里的用得差不多了,索性买了两瓶。

打开盖子挖了一点雪花膏擦在手上,沈绯低头闻着味道,一边问道:“你们这里有卖那种透明塑料薄膜纸吗?”

这次来镇上,买这东西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透明塑料薄膜纸?你说的是油纸吧,有啊……”

沈香带她过去看,不过现在的塑料薄膜没有后来那么轻薄,有些厚,透明度也不算好,不过聊胜于无,沈绯买了不少。

买完之后,曾大姐才问:“你买这东西作什么?”

沈绯道:“我打算育苗,要用到这个。”

曾大姐更惊讶了:“育苗?拿这个,怎么育苗啊?”

沈绯跟她解释了几句,她是要利用温室来促进稻谷的生长,不过曾大姐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稻谷育苗早了点吧?”

“不早了,育苗得花些时间,只有现在开始,这一轮播种下去,等到了七月份收割,八月份还能种一季……”

她的话在曾大姐脑海中闪过,曾大姐瞪大眼睛,愕然道:“七月份收货,八月份还能种一季?那就是,一年种两次水稻?这怎么可能?”

沈绯笑了笑,没多解释什么,没有亲眼看见,乍听这样的话,的确让人觉得很荒谬。

可是,她可不是开玩笑的,她是很认真的。

两人买好了东西,又去邮局拿包裹,包裹是沈绯的父母兄弟寄来的,听说是每个月都有寄,而且还挺沉的。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还好曾大姐认识隔壁村的人,对方刚好架着牛车,不然等两人把东西背回去,沈绯觉得自己可能要断气了。

回到家,将买来的东西放好,沈绯拿了一个袋子给曾大姐。

“这是什么……糖?”曾大姐打开一看,愣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好买塑料薄膜的时候剩了点钱,我就称了点糖,没多少,给小花他们尝个味道。”

曾大姐顿时急了,道:“你费这个钱做什么?快拿回去,他们小孩子,吃什么糖啊?”

沈绯笑,道:“这是我买给小花和小虎的,曾大姐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

曾大姐面露难色,沈绯道:“好了,这次多亏曾大姐你帮忙,不然买什么东西去哪里我都不知道。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了,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曾大姐推辞不过,又想着昨天两个孩子吃糖的模样,心里有些发酸,明知道该拒绝的,她还是接受了。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孩子跟着她连颗糖都吃不到。

沈绯将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羊肉和猪肉晚上就要吃,她直接拎去了厨房,然后就开始拆拿回来的包裹。

包裹里边有一沓票,什么粮票布票的,沈绯还在里边看见了一张购买自行车的票,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了枕头。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是原身父母寄来的。

沈家父母在信里表示,沈绯一直没有给他们回信,他们很担心。然后他们听人说,农村很多地方交通不便,所以找人弄了自行车的票来,给她一同邮寄了过来。

看完整封信,沈绯心里叹息,俗话说天下父母心,原身对父母有怨,可是她的父母却是时刻惦记着她,话里话外都是担心。

将信折叠放好,沈绯打算等下次去镇上,给沈家父母回封信,也让他们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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