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东!吴尽欢扬了扬眉毛,同时在心里惊叹一声。他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能在马尼拉,能在他们下榻的酒店里见到谢文东。
韩非、梁腾飞、伊达尔戈看到对方是谢文东,心头也同是一震。后面的青帮帮众们下意识地齐齐抬起手来,插入衣襟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酒店的外面射进来无数颗红色的光点,只是时间很短暂,那些红色光点一闪即逝,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就连酒店里的工作人员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向外面望望,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情况,然后纷纷收回目光,继续各忙各的。

与毫不知情的酒店工作人员相比,吴尽欢、韩非、梁腾飞、伊达尔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显然,酒店外面埋伏大批洪门帮众,而且都带着安装了红外线瞄准器的枪械。纵然他们能在酒店大堂里当场杀了谢文东,他们自己也得被洪门的人打成人肉筛子。

韩非表情僵硬了片刻,接近着,他嘴角慢慢勾起,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手下的众人,在他的眼神扫视之下,人们伸入怀中的手都慢慢抽了出来,当然,他们也并没有亮出自己的武器。

看到手下人都放弃了掏枪的举动,韩非脸上挂着笑容,慢悠悠地缓声说道:“冤家找上门来了,退让已毫无意义,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得顶上去!”

说着话,他挺直胸膛,迈步向谢文东那边走了过来,同时哈哈笑道:“谢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梁腾飞看向吴尽欢,小声说道:“尽欢?”

吴尽欢淡然一笑,说道:“韩大哥说得并没错。”说着话,他双手随意地插进口袋里,跟着韩非,神态轻松淡然,闲庭信步般的走了过去。

见状,梁腾飞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最终他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迈步前行。

梁腾飞和吴尽欢,代表的是国内地下金融体系,谢文东代表的是国内地下帮派体系,而韩非则代表的是欲取而代之的挑战者。

他们四人,可以说是国内地下系统一切动荡的源头。有意思的是,他们四人的第一次齐聚一堂并不是在国内,而是在菲律宾的首府马尼拉。

韩非率先走到谢文东近前,和他握了握手,说道:“谢先生!”

谢文东笑眯眯地说道:“韩兄。”

而后,梁腾飞走上前来,背着手,似笑非笑地说道:“谢先生。”

他没有和谢文东握手的意思,谢文东更不会上杆子去和他握手,只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梁先生。”

接着,他目光一转,看向吴尽欢。

此时的吴尽欢神态很最轻松,也很随意,他伸出手来,含笑道:“谢先生别来无恙。”

谢文东和他握手时,乐呵呵地说道:“我是别来无恙,不过看起来吴先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说话时,他还特意看了看他拄的拐杖。

吴尽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腿,有些无奈地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祸事找上门来,想躲也躲不过。”

谢文东笑道:“我从不信命,我相信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过有句话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吴先生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可得慎重,不然这次只是摔伤了腿,下一次会摔伤哪里,可就不一定了。”

你何止摔伤过我的腿,还摔死过我的命呢!吴尽欢心里哼笑一声,随口说道:“下次我一定多加注意。”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话里话外都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谢文东凌厉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看向韩非,摆了摆手,说道:“诸位都请坐吧!”说着话,他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吴尽欢是紧跟着他坐下的,他现在腿上有伤,能坐着,他是绝不会站着让自己活受罪的。韩非和梁腾飞也相继落座。

此时此刻这一幕,看在外人眼中或许没什么,但看在内行人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违和感。

原本不共戴天的四个人,确切是说是谢文东、韩非、梁腾飞这三个冤家对头,此时却笑呵呵地坐在一起,仿佛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韩非率先打破沉默,幽幽说道:“没想到,谢先生竟然也来了菲律宾。”

谢文东说道:“听说这边的兄弟遇到点麻烦,我没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韩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向来都是谢先生去找别人的麻烦,谁又敢找谢先生你的麻烦呢。”

谢文东笑了,说道:“会找我麻烦的人有很多,比如韩兄你啊!”

韩非眨了眨眼睛,仰面大笑,过了片刻,他收敛笑声,说道:“勒沃岛之战,可是谢先生你挑起来的。”

“你错了。”

“哦?”韩非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谢文东。后者说道:“勒沃岛的事,是我兄弟的决定,事先并没有通知我。”

呵!韩非嗤笑一声,正要说话,谢文东继续道:“不过,我觉得兄弟的决定是对的,勒沃岛,就让它毁了吧,我不想再看到它的存在。”

说着话,他恍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吴尽欢,问道:“听说吴先生也在勒沃岛投了钱,还是那里的股东之一。”

吴尽欢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两个亿。”

“嗯,两个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谢文东含笑道:“这次,恐怕吴先生是要血本无归了,所以说,投资需谨慎,吴先生也要引以为戒才是。”

“哈哈!”吴尽欢大笑起来,他发现了,坐在这里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

他耸肩说道:“两个亿的资金,对我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不过,”说着话,他看向韩非,继续道:“韩先生应该不会让我血本无归的才是。”

韩非接过话头,说道:“勒沃岛不会毁,现在它在那里,以后,它还会在那里。”

谢文东对上韩非的目光,笑吟吟地说道:“我很高兴。”

“哦?”

“韩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如此自信,一如当年。”

听闻这话,韩非的脸色不由为之得一变,双手也下意识地握紧成拳头。谢文东的这番话,无疑是勾起了当年的往事,也让他回想起那种一败涂地的羞辱感。

他目光如电地凝视着谢文东,好像想把他的心看穿似的。

看着他们四人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伊达尔戈敏锐地意识到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带着两名随从,快步向酒店外走去。

等他顺利出了酒店的大门,伊达尔戈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酒店大堂里的气氛,当真可用风谲云诡来形容。

他回头向门内望了一眼,收回目光,正要走下台阶的时候,猛然间就听啪的一声,一道血箭从伊达尔戈的后脑喷射出去。

他仿佛迎面挨了一记闷锤似的,脑袋向后一震,紧接着,他瞪大着双眼,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色,人已直挺挺地向后摔倒。

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身边的两名随从都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二人双双趴伏在地,与此同时,掏出手枪,向四周张望。

毫无发现,在酒店外面根本找不到射击的枪手,两人回头再看伊达尔戈,哪里还有半点活气,他眉心中弹,子弹把他的脑袋都打穿了。

“啊——”

酒店外面还有不少的客人,见此情景,人们无不尖叫出声。

酒店大堂里的工作人员也都纷纷跑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已然气绝身亡的市长先生,人们无不是一脸的惊骇。

只顷刻之间,酒店的内外已经乱成了一团,有抱着脑袋仓皇逃命的,有躲藏起来打电话报警的,还有吓得瘫软在地上死命嚎叫的。

坐在酒店大堂沙发上的四人,谁都没有动。转头看眼被射杀在酒店门口的伊达尔戈,吴尽欢只是在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原本已谈好的投资案,只怕是要泡汤了。

梁腾飞表面上还算镇定,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谢文东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在马尼拉,在人家的地头上,他竟然就这么杀了一名市长?

韩非的心情,则是一路低落到谷底。

要知道他把伊达尔戈成功拉拢到自己这边,可是费尽了心机,也砸进去大笔的真金白银,结果谢文东的一颗子弹,把他所作的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

就算韩非的定力再好,这时候也差点忍不住了。谢文东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就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的种种努力轻而易举的抹杀掉,欺人太甚,莫过于此。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谢文东能谈笑风生的置伊达尔戈于死地,同样的,他也能置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于死地。

谢文东由始至终都没有向酒店外看一眼,好像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早已被他预见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韩非和梁腾飞,落在吴尽欢的脸上,笑眯眯地柔声说道:“虽说路是自己选的,但也有对错之分,走对了,能长命百岁,走错了,便可能会万劫不复,吴先生的路,可要谨慎选择。”说着话,他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含笑道:“这是我给吴先生善意的忠告。”

洪门和青帮是死敌,双方的积怨太深,已完全无法化解,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往。

至于洪门和六合,积怨也是够深的,这几年,双方拼得头破血流,对对方早已恨之入骨。

对于谢文东而言,韩非和梁腾飞,都是己方不可逆转的敌人,唯一可以尝试去争取一下的,只有吴尽欢。

吴尽欢对洪门有敌意,这一点谢文东完全能感受得出来,但有意思的是,吴尽欢既救过李爽,也救过张一,说他是洪门的敌人,还真就不太准确。

谢文东聪明绝顶,极善于洞察人心,即便只是个陌生人,只要他和对方有过短暂的接触,也能把这个人判断出个大概。

但他善于洞察人心的本事对吴尽欢完全无效,他完全看不出来吴尽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分析不出来他这个人是以什么依据来做事,因为他的作所作为都太过矛盾,用常理解释不了,用非常理也解释不了。

要说在他们三人当中,谢文东也对吴尽欢这个人最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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