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凶手被抓到啦!”茯苓惊喜的轻呼一声,见秦莞一脸沉色不由道,“怎么了小姐,魏家大公子被抓到了不是应该开心吗?”
秦莞紧紧的攥着信,缓缓转身朝正屋走去,一边走,眉头又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走出几步,她忽然脚下一顿,“不行。”

茯苓担忧的看着秦莞,“小姐想到了什么?什么不行?”

秦莞摇了摇头,眉宇间生出两分坚毅来,“去,去吩咐门房备一辆马车。”

茯苓一讶,“小姐要出去?”

秦莞点头,“嗯,要出去,快。”

茯苓被秦莞凛然的神色所设,点点头便跑了出去,这边厢晚桃已经端着炭盆从兰圃走了出来,将院门锁上,面露敬畏的站在不远处,秦莞眼下根本没心思管她,只又看了一遍信。

很快,茯苓返回,“小姐,吩咐下去了,现在就出去吗?”

秦莞点点头,连屋子都没进便又出了院门。

出了院子,秦莞直奔西侧门,到了门口,果然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秦莞略一沉吟,“我们自己驾车。”

茯苓转了转眸子,这几日下来,她也长进了不少,自然明白了秦莞的意思,“好,奴婢来驾车,只是没有白侍卫驾车稳罢了。”

秦莞看了看茯苓的身板,虽有些不放心,却也只能先点了头。

马车是寻常的宝漆马车,外面看上去仍是簇新,秦莞上了马车,茯苓坐在了车辕上,“小姐,您可坐稳些,奴婢从前赶过马车,不过如今手生了……”

秦莞便道,“慢着点便可,去衙门。”

茯苓愣了愣,没想到秦莞要去衙门,她想了想,马鞭挥了起来。

“奴婢知道衙门在何处!”

马车缓缓走了起来,果然没有白枫驾车稳当,速度也慢了不少,然而这对于秦莞而言都不算什么,马车里,秦莞的面色沉暗的厉害。

魏綦之被抓住了,可今日侯府这一趟,越发添了她心底怪异。

魏言之的病,铁钳上的污物,一切都发生的和预料一般,可秦莞还是觉得不对。

茯苓使足了劲头驾车,到底是从前学过如何驾车,磕绊了半程之后已熟练起来,只是她到底力弱,马车走的比白枫驾车慢了不少,然而车里面坐的是秦莞,她可不敢贪快。

如此一路慢行,还是到了衙门之前。

“小姐,到了,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莞掀开车帘,“你去和府衙的差役说一声,就说是来寻徐仵作的,说我们是侯府的人。”

茯苓点点头,敛了敛形容去了。

秦莞静静的坐在马车里等着,并非是她要借侯府的名,只是此处到底是知府衙门,若不说是侯府,只怕没那么快能见到徐河。

茯苓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小姐,那衙差大哥进去找徐仵作了,让我们稍等一会儿,小姐,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吗?您为什么这样着急的来见徐仵作?”

茯苓这样问也是常情,秦莞想了想道,“这件案子,我还有一些疑窦,眼下魏大公子虽然被抓了回来,可并非现在就能断定他一定是凶手。”

茯苓闻言睁大了眸子,“什么?难道魏大公子不是凶手?”

秦莞没点头也没摇头,“现在断言太早了。”

茯苓抿了抿唇没再多言,自从落湖之后,她家小姐的变化就越来越大了,到了如今,她已不能想象她家小姐想的是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她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片刻之后,徐河从府衙门口大步而出。

一看到茯苓,徐河就知道来的人是秦莞,他一路小跑过来,“九姑娘怎来了?”

说着对着车厢一鞠,又上前一步,“九姑娘可看到信了?”

秦莞早就掀开了车窗的帘络,她点点头,“信看到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过来。”秦莞说着看了一眼衙门正门,“魏家大公子何种情形被抓住的?”

问至此,徐河眼底一亮道,“正是如九姑娘所言的那般,昨日小人和知府大人去了义庄,去了也没验尸,只装作样子似的待了片刻,然后便出来了,当时也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可就在刚才,小人从衙门出去,带着小人的箱子去街边吃面,还是那日的地方,果然,有人来抢小人的箱子,知府大人早派了林捕头跟着小人的,便将人拿下了。”

秦莞狭眸,“他可是腿脚受了伤?”

徐河点头,“正是,他左腿小腿断了,还涂着药呢,虽然他是练家子,但是经不住林捕头带的人多,一下子就把他拿住了,现在人已经入了大牢,知府大人正在审他!”

顿了顿,徐河看着秦莞道,“九姑娘只是想知道这个才来府衙的?”

秦莞眸色幽深,看着徐河却不知如何开口,默了默才道,“若是魏家大公子不承认,知府大人打算用刑吗?还有,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人来的?”

徐河想了想,“寻常不会用重刑的,不过此案是人命案子,又是十分紧要的案子,若是……若是魏大公子不好好交代,只怕会用刑的,小人还不知道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人来的,不过小人看着他形容十分憔悴,身上衣袍好几天没换过一样,多半就算带了人也没带许多,眼下知府大人正在审,其他的要等知府大人出来了才知道。”

秦莞知道衙门的规矩,这样紧要的案子,审问时候自然不能有闲杂人在场。

秦莞点点头,徐河忽然有些犹豫的道,“九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方便说?莫非九姑娘觉得此案还有什么疑点不成?”

秦莞倒是信任徐河的,“的确有一些疑问不解,不过可等知府大人审问一番再说,人虽然拿住了,可要结案也不是一时半刻的,等稍后再说吧。”

徐河点头,“此案审完了,知府大人一定会将前后口供告诉侯府和九姑娘的。”

秦莞点点头,“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且去忙吧。”

徐河又抱拳一拱,这才转身走了。

茯苓看着徐河离开,又狐疑的看看秦莞,“小姐,现在我们去哪?”

秦莞垂着眸,整个人身上笼罩这一层凝重又丧气的阴霾,她语声呐呐的道,“回府吧。”

茯苓应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赶车回府。

马车车厢里,秦莞面生两分颓色,她如此焦急的赶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魏綦之刚被拿住,口供还没出来,而她隐隐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如此一时间连方向也无,可眼下魏綦之的口供还没出,她除了等之外别无他法。

此案虽然与她无关,可期间验尸诸多线索是她提供,也是她提供的这些线索,将矛头指向了魏綦之,有疑点未解,她便觉得不安,更何况父亲手中从无冤案,她亦不想她经手的案子有何冤情,如果不是魏綦之,那会是他吗?

秦莞沉思了一路,马车回到秦府的时候,门房都有些诧异。

秦莞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出去的时候一脸焦急,回来却有些恹恹的,如今秦莞已经不同往日,秦莞进门的时候,几个门房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入府,直回汀兰苑,院子里的晚桃等人也没想到秦莞回来的这样快,秦莞入了正房便去了小书房,研磨临帖,一言不发,茯苓见状也不敢多问,只沏了茶在一旁候着。

秦莞每每情绪烦乱时便会临帖,如此方才能让心静下来,她早间去了侯府,再回来已经快要下午,又出去了一趟,时间本来就不早,等她临完贴,外面夜幕已经落了下来。

“小姐,天都黑了,先用晚膳吧。”

茯苓语声关切,秦莞想了想放下了笔。

晚膳也十分简单,茯苓一边给秦莞布菜一边道,“小姐怎么了?还未见小姐写这样久的。”

秦莞细嚼慢咽的吃完,这才道,“这案子还有诸多疑点,我一时想不通,眼下只有等明日看能不能见到魏家大公子的口供了。”

“可是魏公子说了,和宋小姐有染的便是魏家大公子,且只有魏家大公子是左撇子啊。”茯苓仔细的想了想,一脸茫然的看着秦莞。

秦莞漱了口,然后便走到了暖阁去,“如果魏公子说谎了呢?”

茯苓讶然道,“魏公子说谎?看着……似乎不像……”

秦莞落座,随手拿了一本书册,“这世上之人有千百种,有一种人,就是很擅长掩饰和伪装,便是说谎,也是旁人看不出的,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此案还是有变数的,除非魏家大公子能交代所有的细节,眼下我想不出的,不代表旁人想不出,或许他用了十分聪明的法子。”

“至于你说的左撇子……”秦莞这么一说,脑海之中顿时闪出了燕迟的身影,“这世上的确有人左右手皆可用,这类人会较寻常人聪颖一些,有可能,在宋氏的护从之中,有人明明可以用左手,却用了右手,而在犯案的时候,却又会用左手借以掩饰。”

茯苓听的惊心,“小姐这样一说,奴婢顿时觉得身边的人谁都有可能是坏人。”

秦莞不置可否,“这个可能本就是存在的,不过,还是要相信这世上好人多一些。”

茯苓点点头,秦莞递过来一本册子给她,“这上面的药材,你先认一认,有的可能你已经认得了,这些药材的药性性状,都是要记住的。”

茯苓眼底一亮,她知道,这是秦莞要教她了!

……

……

心中存着事情,秦莞这一夜到底睡得不甚安稳,第二日一早,她照例早起去院子里走动了一会儿,正打算用完了早膳便去侯府,可早膳用到一半,岳凝却上了门来!

“你竟还未用完早膳,你可知道,魏綦之被抓住了?”

岳凝已来过两次,对秦莞这小院子可谓是万分熟悉,再加上如今和秦莞的关系十分亲昵,她便十分随意的落了坐,接过茯苓递上来的茶,问秦莞。

秦莞点头,“知道了,徐仵作来告诉我的。”

岳凝点点头,“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这件事,我心知你也一定好奇魏綦之是怎么杀的宋柔,所以我一早就来找你,我们去府衙看看!”

秦莞放下碗筷,擦了擦唇角,“去府衙?”

岳凝颔首,“是啊,去府衙,昨天晚上送来的消息,说是魏綦之还没有讲出口供呢,今日咱们去,一定能听到重点。”

秦莞眨了眨眸子,知府府衙虽然是重地,可岳凝有郡主的身份在,要进去的确不难……果然,还是有身份好办事!

秦莞本就想知道细节,她的身份自然不好去衙门里面,她也没动这心思,不过岳凝都上了门,她自然乐意和岳凝一起去,心思一动,秦莞不由有些激动,当下便去换了衣衫和岳凝一道出了门,一边走秦莞又道,“看来是审问的时候出了问题。”

岳凝转眸看她,“嗯?为何?”

秦莞正色道,“魏綦之是在昨天下午被抓住的,昨天下午到晚上,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魏綦之招供,那昨天晚上侯府收到的消息就不会是这样。”

“所以魏綦之一定是死不认账了?”岳凝语气虽然是疑问,却又有些笃定的道。

秦莞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去了看看吧。”

二人出门,岳凝本来就是坐着侯府的马车来的,秦莞自然也和她一起坐那马车去往府衙,马车一走动,岳凝便道,“你先前有颇多疑虑,我回去想了一想,的确也难解释,就说他装鬼吓你,侯府重重守卫,他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拿到宋柔的嫁衣的!”

岳凝叹了口气,“这些只怕只有他自己讲出来我们才知道。”

秦莞没接话,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扮鬼吓她的人根本就不是魏綦之……

此行驾车的是侯府的车夫,速度自然比茯苓驾车快,没多久,马车便在府衙之前停了下来,岳凝和秦莞前后下车,岳凝大步朝府衙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当差的差役上前,抬手便将岳凝和秦莞拦了下来,跟着岳凝的绿棋眉头一皱,“安阳侯府的小郡主你们也敢拦?”

几个衙差一愣,忽视一眼,忙将手放下了,几人先后跪地行礼,其中一人道,“请郡主稍后片刻,小人这就进去和知府大人通禀!”

岳凝点点头,“嗯”了一声,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岳凝不苟言笑,一脸的飒爽漠然,很有高高在上的郡主气势,秦莞在她身后瞧着,不禁微微弯唇。

很快,霍怀信大步迎了出来,“不知郡主大驾光临,霍某有失远迎……”

虽然岳凝是小辈,可身份在此,霍怀信也不得不尊。

岳凝对霍怀信倒是有几分恭敬,“打扰知府大人了,听闻大人已经拿住了魏家大公子,我今次带着九姑娘来,便是想听听案子到哪一步了,此案事关侯府,九姑娘更是为此案贡献颇多,想来大人是不会介意的吧?”

霍怀信熬了大半晚上,一脸的胡茬,眼下亦是一片青黑,听到这话,他哪敢多说什么,何况眼下的情形,秦莞来了或许也是好事,霍怀信朗声一笑,侧身一请,“那是自然,郡主请进,九姑娘也请——”

入了府衙大门,霍怀信带着岳凝和秦莞走上了偏廊,一边走霍怀信一边苦笑道,“郡主便是不来,霍某也要派人去侯府走一趟了,本以为抓到了魏綦之这件案子就清楚明白了,可是……可是谁知道这魏綦之竟然嘴硬的很!”

霍怀信长叹了一声,“昨天审了半晚上,霍某竟是没问出一句来!”

岳凝眉头一皱,秦莞眼底更是闪过一片深重,“知府大人,魏綦之怎么说?”

说话间,一行人经过了公堂,到了公堂之后的内司,在一间会客偏厅的房门外,霍怀信脚步一停,“郡主和九姑娘金贵之躯,牢房就不必去了,案子的口供和卷宗待会儿让人送来便是,请,二位便在此稍后片刻吧。”

岳凝和秦莞点点头,待进了门,霍怀信才道,“那魏綦之说他的确是跟着宋柔来的锦州,可他此来因受了伤,也是坐的马车,比宋柔快不了多少,且他比宋柔晚出发了三天,紧赶慢赶也没追到跟前,到了十里庙的时候,宋柔他们的确也在十里庙,可他说他没有去见宋柔。”

霍怀信嗤笑一声,“郡主和九姑娘可信?他这话自认为脱了嫌疑,可也漏出了极大的破绽,他那时候人就在十里庙,同在一处,行凶的除了他还有谁?”

秦莞蹙眉,“那他用的是何凶器?又把宋柔的脑袋藏在了何处?”

霍怀信苦笑,“自然是问不出来的,下官也没摸清楚,和他一起来的只有一个叫乌述的小厮,他们是晚了一日才进的锦州,却是在还没到锦州便知道了宋柔被害的消息,后来来了锦州之后他们就住在了城东的福来客栈,那乌述已经被拿回来了,他也是什么也不说,客栈里面搜了,什么都没有,霍某觉得,他们一定是进锦州城之前就把所有的证据抹掉了。”

岳凝忙问,“那装鬼入侯府吓人呢?还有火烧义庄呢?”

霍怀信摇头,“什么都不认!昨天后半夜用了刑,也还是不认。”

难怪霍怀信不让她们去牢房,除了牢房的确不适合她们过去之外,只怕也不好让她们看到魏綦之被用刑之后的样子,秦莞是知道的,衙门之中审问嫌犯,通常会有各种手段,父亲不喜重刑逼供,可遇到一些穷凶极恶的凶徒,也只能以暴制暴。

“他有没有说,他们既然来了锦州,为何没有去找魏言之?”

秦莞语气冷肃,霍怀信听着她这一问,精神莫名一振,“他说了,他说因为害怕坏了宋柔的名声才没有去,我照着魏言之所说的那件事问了他,他承认了,且,他从前的确是左撇子,如今也是左右手皆可用,还有他的腿,也的确是被宋国公和他舅舅打断的……”

秦莞的眉头顿时皱紧,“那他可有交代他此番来锦州的目的?”

霍怀信也蹙了眉头,手无意识的摸了摸下颌,“这一点也让我很是不解,他说他跟过来只是为了看看宋柔嫁的人家是什么样,会不会苛待她,还说她的确是想见宋柔的,可是没有机会,送嫁的护从太多了,做为新娘的宋柔被大家护在最中间,他没法子。”

“这话自然是编的,若是连人都见不到,那杀了人再取走脑袋更是不成了。”岳凝双手抱怀,“这个魏綦之也是练家子,心性一定比常人更为坚韧,知府大人只怕要费一番功夫了,不过只是一味的用刑,总是有些屈打成招的意思在。”

霍怀信连着叹了两声,“是啊,不过他没有任何证人,那乌述是他的小厮,自然是帮着他说话的,乌述的证言不可信。”

秦莞想了想,忽而道,“知府大人可能让我们见见魏綦之和乌述?”

霍怀信唇角顿时一搐,“咳咳,九姑娘,牢房里面脏得很,哪能让你们两个金娇玉贵的小姑娘进去啊,若是侯爷追究下来,霍某可担不起……”

秦莞皱眉,转而看岳凝,岳凝收到秦莞的视线,下巴顿时一抬,“我父亲难道是哪种是非不分之人?是我自己要进去,和大人无关,大人无非是担心我们看到魏綦之受刑的样子,可岳凝自小习武,也知道衙门的规矩,自然不会说大人的不是。”

霍怀信面上一片悻悻然的笑,正在这时,徐河抱着一本卷宗册子走了进来,“大人,您要的卷宗拿来了!”

霍怀信心底苦叹一声,“你先拿着吧,郡主和九姑娘要去牢房看看。”

徐河一讶,“牢房那地方……”

说至一半,徐河的话语自行断了,岳凝性子洒然,而秦莞连验尸都不怕,还会怕牢房里面的脏乱血腥?

徐河侧身一请,“郡主和九姑娘这边走吧——”

霍怀信也道,“郡主和九姑娘想看就去看看吧,请……”

秦莞和岳凝起身,一起朝外走。

霍怀信和徐河在前带路,后面岳凝歪头低声问秦莞,“怎么忽然想去牢房看看了?审问犯人还是他们比较在行,我们去只怕也帮不上忙的。”

如今已经对魏綦之用上了刑,她们两个难道还能去看人家用刑吗?

秦莞微微摇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心性坚韧的人犯了罪,知道一旦招供便是死路一条,或许还真的能抗住重刑咬死不认,可如果魏綦之没有说谎呢?

秦莞不知牢房里的场面,所以她想去看一看。

顺着偏厅往府衙深处走,没多时,便走到了一处阴暗的巷道之中,远处有衙差大步上前,看到霍怀信带着两个小姑娘走过来顿时一愣,霍怀信挥了挥手,“让里面的人回避一下。”

这么一吩咐,这衙差便知道岳凝和秦莞的身份不凡,当即便转身回去了。

等秦莞和岳凝走到牢房入口的时候,果然不见一个衙差。

锦州府府衙的牢房自然比寻常县衙要周密坚实的多,牢房在地下,岳凝二人顺着一条下坡的巷道入内,没多时,便看到了牢房里面的样子,如霍怀信所言,的确有些不适合她们二人前来,岳凝捂了口鼻,转头一看,却见秦莞闲庭信步,如如自家后院一般。

到了一处岔道转左,很快,就到了一间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无窗暗房。

暗房四角点了灯,正面一个大木架子靠墙而立,此刻,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被挂在架子上,男子赤裸的上半身全是腥红的鞭痕,在其左肩之下,还有一处明显为烫伤的四方伤疤,男子低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散乱的墨发遮住了他的头脸,可隐隐露出的五官,依稀让秦莞看到了魏言之的影子,这两兄弟,竟然生的有三分相像……

霍怀信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也没用太重的刑,可他受不住晕了过去。”

岳凝蹙眉,“用刑是大人的事,我们不会插嘴的。”

霍怀信松了口气,倘若岳凝和秦莞两个小姑娘受不住这个场面,出去以后说他严刑逼供就有些不美了,幸好这二人十分明白事理。

秦莞看着魏綦之的伤,虽然没有用重刑,可光是这鞭痕就有几十上百道,这样长时间的疼痛折磨,十分消磨一个人的意志,一个人如果精神矍铄之时还会有足够的防御意识不让自己说出真相,可被疼痛和疲惫消磨的意识恍惚之时,极有可能别人问什么就会说什么,就算不能说出全部,也一定会露出破绽。

魏綦之到底是心性坚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是说,杀宋柔的真的不是他?

目光一垂秦莞看到了魏綦之的腿,哪怕已经昏睡,他的左腿也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弯曲着,如果秦莞没猜错,霍怀信用刑的时候,一定折磨了他的腿伤。

秦莞看的仔细,霍怀信见她也没做别的什么只是看,便笑呵呵道,“这地方气味儿污浊,委实不适郡主和九姑娘多留,看完了便出去吧。”

秦莞自然不会真的想要审问魏綦之,此事到底是衙门的公务,她此番已算是逾越了,秦莞点点头,岳凝见她这态度,也“嗯”了一声。

霍怀信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晕过去的魏綦之却忽然动了动。

他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一分,眼睛将睁未睁,嘴巴也咕哝了一句什么。

秦莞顿时缓步上前,岳凝一看这样,也凑上前去。

“不……不是我杀的……”

“我没……不是我杀的……”

岳凝眉头一拧,“喂,你说不是你杀的,那十里庙那夜你在何处?找个证人出来,你那小厮所言可不算……”

岳凝搭了一句话,可谁知魏綦之却没了声息。

岳凝低头去看他,“喂,魏綦之?”

秦莞拉住岳凝,“不用问了,他还没有醒过来,刚才只是梦里无意识说的。”

岳凝“哦”了一声,难免有些失望,秦莞眼底却生出一抹沉凝,她拉了拉岳凝,同她一道走向门口,霍怀信这次才是真松了口气,“他一直说这话,不可信的……”

秦莞脚下一顿,“无意识时说的话,比有意识时说的可信。”

霍怀信眨了眨眼,秦莞却不再多说,放开岳凝径直出了门。

“冤……枉……冤枉啊……”

秦莞已经走出了两步,可狭窄的牢房过道里面却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喊声。

秦莞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霍怀信有些尴尬道,“哈哈九姑娘不必在意,牢房里面嘛,喊冤的多了……”

岳凝挑眉,“有人喊冤,难道霍大人让人蒙冤了?”

霍怀信苦笑连连,“自然不是的,郡主误会了,这个喊冤的便是魏綦之的小厮,他喊了好久了,他说的话哪里作数啊……”

这么一说,岳凝先来了兴趣,“我去看看。”

“冤枉……冤啊……”

岳凝顺着声音往牢房更深处走了十来步,没多时,便看到左手边的牢房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披头散发的靠在牢房柱子上,奄奄一息的喊冤。

他身上的衣袍是被鞭子抽碎的,脸上也有乌青痕迹,一看便知霍怀信对他也用了刑,他年纪和魏綦之年纪相仿,都在二十三四上下,而他没有魏綦之受的伤重,又因为没被挂在柱子上,所以才得了喘息之机,不仅没有像魏綦之那般晕倒,还能喊冤。

秦莞从后面跟上来,盯着他看了片刻,眸光一转,却在牢房一角看到了另外一件袍子,那袍子上也是血痕满布,可秦莞看的明白,那袍子本来是苍蓝之色,和她那一日同岳凝一起看到的窥视她们的人所穿袍衫颜色一模一样!

秦莞眉头一皱,“你是乌述?!”

她语声颇为冷厉,乌述本是靠在那闭着眸子呻吟,被这声音一震,立刻转过身来,看到牢房里忽然出现了两位姑娘,乌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家主子,是否偷偷窥视过秦府?”

秦莞语声冰冷而慑人,又有种莫名的引诱之力,乌述脱口而出道,“是……”

这个字一出,乌述一下子醒过神来,他是魏府的家奴,见识过不少京城的权贵,一看秦莞和岳凝的气度,再看到陪在她们后面的霍怀信,顿时就知道秦莞和岳凝的身份不简单,乌述一个轱辘爬了起来,跪地便对着秦莞和岳凝磕头!

“两位小姐,两位女菩萨,请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求你们救救我家公子啊……”乌述虽然年轻,可也算及了冠,可眼下他说着便带上了哭声,眼眶也红了。

秦莞可不会被这两句哭求打动,她又问道,“你家主子,是否偷偷窥视过秦府?”

乌述一脸眼泪的抬起头来,当即对上了秦莞暗沉的眸子,犹豫一瞬,他点点头抽抽搭搭的道,“是……因为主子说他发现有一个姑娘跟着府衙的人一起去了义庄……他想知道表小姐是怎么死的,便跟着那个姑娘去了城东的秦府……”

秦莞眯眸,“你何以说你家公子是被冤枉的?”

乌述哭的更为惨烈了,“我家公子当然是被冤枉的!我家公子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怎么会杀人呢?我家公子幼时和表小姐青梅竹马,后来我家公子为了表小姐还断了腿,此番跟过来,也是怕表小姐遭遇不测,谁知道表小姐真的出了事,我家公子为了此事心痛难当想要探明真相,可……两位小姐,我家公子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们到了锦州,什么都没干过,更没去过安阳侯府,还有嫁衣,我们哪里见过啊……”

秦莞挑眉,“在十里庙的那一夜,可有人为你们作证?”

乌述点点头,点完了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摇头,“我们住在一家小客栈里,公子腿上有伤,那一夜我们早早就歇下了,怎么会去杀人呢?可是知府大人说这不算,得有个整夜都能证明我们没有出去的人,可是这怎么证明啊,夜深了大家都睡了……”

秦莞叹了口气,霍怀信是对的,得有个证明他们整夜都没出客栈的人才可以。

霍怀信上前道,“郡主和九姑娘也听到了,要证人没证人,刚好他们就在十里庙,他主子还是左撇子,和宋小姐有情的也是他家主子,疑点太多了!”

“你家主子平日里写信用什么纸?”

秦莞忽然又一问,乌述愣了愣才道,“用……用湖州竹纸啊,用泰州宣纸啊……”

秦莞蹙眉,“那你们南来的这一路上呢?你家主子没写过东西?”

乌述又愣一下,“就去买的最寻常的黄麻纸……”

岳凝是知道曳金笺的,闻言眉头微皱道,“你家主子不用曳金笺吗?”

乌述摸了一把泪,“我家主子没那些喜好,路上走得急,哪里会专门去买什么纸。”

秦莞蹙眉,岳凝也作难起来,一旁的霍怀信还不知道怎么和纸扯上了关系,秦莞便道,“大人可还记得从义庄带走的那一团污物?”

霍怀信眼底滑过恍然,“所以是……纸?”

秦莞颔首,霍怀信便道,“出去还请九姑娘细说,九姑娘和郡主也无需在此听他多言了,所有的口供都在卷宗之上,九姑娘出去看看便知。”

霍怀信这么一说,秦莞也觉有道理,便转身往出口的方向去,岳凝见状也跟了上。

见他们一行人就要离开,乌述一把抱住牢房柱子撕心裂肺的喊起来,“两位女菩萨,我家公子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家公子跟过来是好意,怎会杀了表小姐……”

“表小姐死的奇怪,我家公子也在查缘故啊……”

乌述哭喊着,岳凝听着有些不忍,秦莞却无动于衷,乌述见他们脚步半点没放慢,心中越发着急,“我家公子对表小姐确有喜爱之心,怎会杀她!”

岳凝撇了撇嘴,何止有喜爱之心,都有了骨肉了!

“知府大人!我家公子当真是冤枉的——”

乌述的哭喊声回响在牢房走道里,霍怀信只觉得震得他耳朵发疼,不由不耐道,“这些话你说了千百遍了,你家公子当然对宋小姐有喜爱之心了,否则又怎会行那等出格之事,你家公子因此断了腿,或是怀恨在心,或是想再续前缘,总之,你家公子有理由杀死宋小姐!”

霍怀信气狠狠说完,大步跟着秦莞几人往外走。

乌述看着几人越走越远心底绝望至极,忽然一咬牙道,“如果和表小姐有染的不是我家公子呢?如果我家公子为了表小姐生生担了这污名呢?!”

秦莞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刻,她第一个顿住了脚步,却未回头。

而乌述所有的悲痛涌上,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家公子为了表小姐担了污名不说还折了一条腿,还不远千里跟了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诬陷我家公子杀了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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