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下令,捕快们不得不从。武大被带着枷锁晒太阳,又水米未进,本已奄奄一息,但被解除枷锁后,还是连忙跪下,向徐恩磕头谢恩。
武松记得前世书中所写,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是官逼民反,无官不贪;就是在穿越前那个时代,社会上仇官情绪也很强烈,真正肯为老百姓着想的官员似乎也不多见。

然而,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知县居然如此明断,放了哥哥,让他不乏意外。哥哥被放,武松也怒气稍缓,学着这个年代普通百姓见大官的礼节,施礼谢恩。

毕竟这是古代。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恩显得十分和蔼可亲,温言道:“本官忝为知县,明察是非乃是分当所为,两位不必谢我。你们是亲兄弟否?是从哪里来清河县的?”

武大郎第一次面对面和知县这么大的官说话,十分害怕,半句话也答不上来。武松不卑不亢,道:“禀知县大人,我们是亲兄弟,是本县谢炉镇人(注),近日才来到清河县,哥哥历来勤苦,做得一手好炊饼,以此为生!”

徐恩点点头,道:“原来你们都是自食其力的淳朴乡民。也罢,从今天起,本官就准许你们在清河县卖炊饼,不许人骚扰!”

知县发话,围观的老百姓一阵喝赞。武松和武大郎连忙又谢。副都头胡勤看了一下此时冷眼旁观不说话的马机密,只得道:“谨遵知县大老爷命!”

徐恩又和颜悦色地问武松:“你年纪轻轻,身手却是不凡,一表人才。你叫什么名字?能识字否?”

武松道:“小人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小人父母早亡,全靠哥哥武大抚养,哥哥早年也曾送小人上过几天私塾,认得几个字!”

徐恩一听,显得更高兴了,道:“很好!很好!现在朝廷天子英明,文治武功并重,文有文举,武有武举,文武之道都是要的。你的武功这么厉害,这么多捕快都奈何你不得,是跟谁学的?”

武松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有《达摩心经》的事,道:“小人也是天生来有几斤蛮力,打架只是勇猛,却不曾拜师学艺!”

徐恩道:“很好!英雄不问出处,没有拜师学艺却也无妨。据你是天生有此神勇,还更难得些。你却随我来,本官还有话问你!”

这知县明显是格外器重武松。作为现代穿越者,武松可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这知县如此对待自己,必定有其所图。

前世的《水浒传》等书中,没有提到过这个清河县知县啊,他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有什么打算?只能跟着走,边走边瞧了。

起码,徐知县放了自己的哥哥,看起来对自己也没有恶意。况且此时知县有令,他也不能不从。就把夺来的刀扔在地上,要哥哥武大在衙门口等着,跟着徐知县进了衙门。

这一来,开始想抓武松的捕快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副都头胡勤看向指使他们抓捕武松兄弟的马机密。

自从知县到来后,马机密作为县衙小吏,不敢再出声,一直冷眼旁观。这时,见知县把武大放了,还格外厚待武松,他面色铁青,却强作欢笑,拿出一吊钱来,道:“既是知县老爷出面,此事只好暂时不论。兄弟们都辛苦了,且去喝杯淡酒罢!”

捕快们这才又欢喜起来,个个道:“自来都说,衙门里马机密最够朋友,从来不会亏待我们这些兄弟!”

胡勤和马机密狠狠看了一眼武大郎,带着捕快们走了。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有的便也散了,有的特别喜欢八卦的,却上来向武大郎问这问那。而在衙门对面的一个小茶楼上,靠窗边坐着两人,正是本县的县丞姜后和主薄黄历。

姜后四十多岁,面容清瘦。黄历不到四十岁,却是脑大肚肥,脸上油光发亮,让人一看就觉得恶心。

按理说,刚才知县大人在下面处理问题,他们两人作为知县的重要副手,也应该赶快下楼去陪同协助,这才符合官场惯例和礼仪。但这两人却藏身在窗帘之后,并没下楼。

等徐知县带着武松进了衙门之后,黄历便问姜后:“县丞大人,咱们这位知县老爷的为人,你我最清楚不过。他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

姜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噙了一口,却不说话。

黄历从桌上碟子里抓起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巴,却自问自答,边咀嚼边说:“县丞大人,你是清河县最聪明的人,在你面前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咱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清河县的形势就是三国演义,知县老爷是外来的强龙,我王某就算是本土出身的地头蛇,再有就是你县丞大人了。你也看到了,现在咱们这位徐知县是得寸进尺,先是挤走了县尉大人,自己兼任了县尉,现在又开始把手伸进衙役班了。我看他是想一手遮天。再这样下去,我没有出头之日,你县丞大人只怕也得听他拿捏了,这清河县就被他一个人端走了!”

姜后喝了口茶,淡淡看了黄历一眼,仍然不说话。

黄历边吃糕点便说话,嘴边沾满了糕点碎屑,继续道:“县丞大人,论资历,论才干,你哪点比这姓徐的差了?上任知县一走,就该轮到你了,凭什么让这姓徐的来横插一杆?你我同事多年,知根知底,在下最服的就是县丞大人你。你我联手,让这姓徐的怎么来怎么走,我姐夫张大户愿意为县丞大人你效劳,出钱到京师打点关节,定让你坐了这清河知县之位,你看如何?”

姜后却依然自顾喝茶,不动声色,还把眼睛望向窗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黄历在说什么。

黄历眼中闪过一道阴霾,心里暗骂姜后,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幅心无城府、鲁莽耿直的样子,道:“在清河县,谁不知县丞大人平时虽然话少,但最是重情有义。你若做了知县,定然不会亏待在下。在下才疏学浅,但担任主簿以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大人将来若是信得过在下,让我接任县丞之位,在下也就感激不尽了。至于县尉和主簿一职,我姐夫有一表弟,吏事练达,德才兼备,任由大人你安排他一个位置就是。大人,我等将来一定竭心尽力,辅佐你治理清河,助大人步步高升,青云直上,我等也能得大人荫庇,岂非是好?”

黄历这是把自己一方的打算,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和盘托出了。只因他知道,姜后心头透亮,有什么事不必遮遮掩掩,干脆摊开来说为好,这样更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不过,虽然他表现得如此有诚意,姜后却始终不发一言。黄历正要再说,却见姜后微微一抬下巴,示意他看窗外。他忙往窗外看去,只见刚才那个为救哥哥敢与一群捕快搏斗、被知县徐恩叫进衙门里去的乡下人,已经又从衙门里面走了出来。

注:武松是不是清河县谢炉镇人?有待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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