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完饭,段敏敏负责洗碗,对身边闲聊的段妈说:“妈,言老师让我今天下午去他家里吃饭。”
“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直接拍了板。”

段妈拍了段敏敏一下:“你不早点说,临了才通知,我下午还想带你去买衣服。”

段敏敏捏着碗,手滑了一下差点砸碎个盘子:“又买?”

“过年当然要买新衣服。”

“妈,衣柜里还有没摘标签的衣服,我拿出来穿给你看。”

段妈神秘莫测:“那些都小了。”

段敏敏莫名:“没小吧,我又没长个。”

段妈摇着手指头:“你不懂。”然后在双手在胸前比划一把,“我说的是这儿小了。”

段敏敏:“……”是她大意了。  中午睡过午觉,段妈用软尺量了她的尺寸,打算自个儿去给女儿买内衣,用段妈的话说,女孩子在选择贴身衣物的时候要刻不容缓,不能影响它的走势,合适的尺码

才有茁壮的未来。

这都什么鬼形容词。  段敏敏顶着满头黑线出门去言老师家做客,走到地方,她找了家小卖部买了小箱的旺仔牛奶,提着上门,爬上五楼寻着门牌号敲开后,段敏敏默默的把牛奶交给帮她

开门的杨医生,转身准备走。

杨校医眼明手快逮住段敏敏的衣领:“干什么去?”

段敏敏说:“杨校医,你看要不我还是回吧。”

你们老师搞大联欢,屋子里坐了十几号S中的任课老师,为什么要捎带她一个学生。

杨校医把段敏敏提溜进屋:“放假期间,别把他们当老师,都是你的叔叔阿姨辈儿,去玩吧。”  玩什么?玩的太忘乎所以会不会上学以后被老师们打击报复?她简直忧伤,和各位她的领导打了招呼后,看见言开,犹如发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小孩,对言老师说

:“我带他去写作业。”

言老师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对言开说:“这个姐姐成绩好,你去跟她写作业。”  言开被当头一棒打的发懵,今天不是吃吃喝喝的好日子吗?为什么会出现写作业这三个字。他还年幼,不会用语言形容心中的震惊同愤慨,被段敏敏生拉活拽的拖进

小房间里,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提前铺垫下了,实力决定话语权的认知。

这天注定是他难忘的一天,言开记住了段敏敏的脸,这辈子不想再见她。

除夕接踵而来,段敏敏是在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睁开的眼,按照惯例今天家里要大扫除,她许久没参与到这项极具仪式感的活动中了。

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她需要天天打扫,并不会刻意将某天定为大扫除的日子。

机械性的忙碌麻木着她的人生,丧偶式婚姻使她习以为常,家不成家,她的避风港反而是公司,只有在工作中她才能得以喘息。  宋柯是个很挑剔的人,他喜欢从生活细节上折磨她,柜子的把手没擦干净,墙角有集尘,晾衣服时候肩膀处有衣架的印子,夏天给他拿了冬天的厚袜子,叠衬衣没把领口扣上,早饭前没有给他准备一杯清肠的温水,任何细微都是他大发雷霆的理由,借由吵架他可以摔门而去然后夜不归宿。甚至她比他先睡着都是错,他会生气的把她

摇醒,说她自私,骂她眼里看不见丈夫的辛苦,发泄够了他满意的睡去而她常常睁着眼直到天亮。

段敏敏从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被调教的心细如发,她得了神经衰弱,头发半白只能去染色,内分泌失调导致生理期出血量剧增,最高记录一天可以用二十张卫生巾。  有时候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明白宋柯哪来的自信,可以这么对她,她有工作有丰厚的工资奖金,她从没有冲他伸手要过一分钱,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

走到奴役和被奴役的地步。

是因为她为爱轻贱自己,所以他也不再尊重她?她的步步退让加剧了他的得寸进尺?他没办法接受她对他说一个不字,所以他选择撞死她?  段敏敏重生回来大半年了,时不时还会想起上辈子,她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只是将那种撕心裂肺束之高阁了,痛苦像个潘多拉的盒子,在她以为尘封之时被无端打开

,她做噩梦了,梦里的宋柯开车撞她时候的笑脸太过清晰,如果不是段妈挪动碗筷将她吵醒,她大概会尖叫着醒来。

此刻的段敏敏脸色苍白,她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后背被冷汗濡湿,她捏着拳头闭上眼在被子下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不要家人为她担心,她可以熬过去,她告诉自己,段敏敏不要矫情,不要钻牛角尖,都过去了。在吐纳间仿佛得到了平静。可她没有学过心理学,虽然听说有种病

叫创伤性应激障碍却不知道临床症状。  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不

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段敏敏在床上缓了近二十分钟,才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起床,跑到厨房去帮段妈的忙。

段妈左手一叠盘子,右手一摞碗,看到段敏敏眼瞳抖了抖:“脸色怎么这么白?感冒呢?”

段敏敏伸出手使劲在脸上搓了搓:“没事,天气冷冻的。”

段妈对着大床上裹成蚕茧的段爸喊:“段峰,不要装死,赶紧起来帮忙,女儿都起来了,赶紧去把暖气器拿过来。”

段爸叹了口气,掀开搭在脸上的被子一角:“老婆,过年能不能让人休息会儿,敏敏放寒假正是她展示懂事的时候。”

正说着思思跳上了床,好巧不巧落点在段爸的脸上,踩的他嗷一声。

段妈哈哈大笑:“思思,干的漂亮。”  段敏敏也在笑,笑及眼底却化不开心口的风雪,她使劲摇了下脑袋,好像这样能将噩梦甩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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