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虽然有些时候鲁莽了些,但在这种正事上,从不马虎,便收了目光轻咳一声。
皇帝老转了头,许是也不想让我见到他对战事的无奈,毕竟当朝天子悲痛,怕是这朝廷早晚也要拜于此,我不晓得凡界女子此时会做些什么,反正依着性子,径直走上前去与他站在一处,即便未来会有困难重重,但也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世道无常罢了,可幸他得了我这门亲,于幽幽谷中亦可再做回皇帝老,届时再无什么四邦之争,六宫佳丽,唯一能有的,便只有我这一人。

皇帝老不知我此时所想的,只是目光定定看着,神情复杂。借着满屋昏黄灯火,他缓缓探出手将我圈去怀中叹息,却又不知为何这一探宛若鬼泣,再无之前的镇定,好似讨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竟欲言又止起来,我倒是未去惊讶,左右不过凡人受什么刺激,便皆是这般,待时日多了,便又会恢复往常一样。

忽而皇帝老撤走刚上的茶盅,对我沉重嘱咐道:“仲灵,这几日你莫要食凉贪嘴!”

我闻言点了点头,姑且他是怕我逃跑。

毕竟在短短数十年中,能寻得个真心爱的人,已是十分难得罕见的了,我这厢活过百年也不过遇了昭化,后才在这金陵皇城中误打误撞见了他。

只是与我想的不同,皇帝老深思,继而又回到了书案前,提笔缓缓写下了几行小楷,后郑重交于我手中,悉心嘱托道:“才人那边无须多见,近日都住在天禄阁便好!”

待第二日,皇帝老去上早朝,我才得知这事有蹊跷,却不说拦着不让见栾溪,单单这晚晴坞如何也是要回去几趟的,可这守在天禄阁门口的宦官,却咪咪一笑拒绝了。

然在这整座皇城,无人敢去忤逆皇帝老的旨意,这大好的日头中,我却犹如金丝雀一般被人圈养在屋内,只能挑拣些可口的瓜果点心打打牙祭,以宽慰自己心中不快。

殊不知,自我被栾溪撵出晚晴坞后,这后宫传闲话的功力便与日俱增,还未过整日,消息便已传到了皇后耳中,碍于恰好倭国古丽公主在场,自是喜不自胜。

终究是有勇无谋,皇后即说不得,也还需的估计着些身份,抬了抬手命四周宫人退下,这才与古丽细细讲出了其中利害,人被撵出去却不见得是好事。

古丽心思单纯未领悟其意,只是粗略得在脑中回想了翻倭国时,阿爹那些十分粗鲁的妃子,心中却还是很痛快。

皇后脸色微变,纵使有无上尊贵的身份和背景,却还是个无脑的蠢货。

守门宫女上前,传了话说是晚晴坞洛才人求见,此时正侯在殿外,皇后连忙抬手,栾溪才缓步行礼,恭敬道:“传言四起,紫衫特此给娘娘赔罪!”而后果真跪在了皇后面前,使得一旁古丽十分惊讶。

左右事都已经出了,皇后也懒得做无用功,说:“罢了罢了!女人嘛,终究是要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在的,本宫理解你,只是这厢你将仲灵推到了皇上身边,日后若想要寻个空隙,怕是都没有往常那般容易了,才人可有什么妙计?”

皇后未含糊其辞,反倒将栾溪看个通透,那一夜她虽句句话戳伤仲灵,也不过是想求个心里安慰,在紧要关头,她仍是放不下那份姐妹情,忘不了上清的救命之恩,便只得伏地恳求,说:“还请娘娘赎罪,紫衫一直记着您的话,可终是醋了,再受不得这份委屈,坏了事!”

古丽对此不理解。

她便指向栾溪责问,道:“你即是说了牢记皇后娘娘的话,却又将这事办砸了!心口不一,奸诈小人,不能与我等为伍。”

栾溪未吭声,早就听闻这倭国公主有胸无脑,此番见到,还果真是孩童心境,心中冷哼,压低声音说道:“紫衫知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眉间跳动,只恨自己未能早些将古丽支开,险些将自己刚找到了帮手气走,便上前扶起栾溪,说:“不做无畏之争,往后日子还长,我们还有机会。”

古丽闻言嘟起嘴,走到栾溪跟前极为不客气,伸手推了下,对着皇后怒道:“皇后娘娘,你们说的道理我不大懂,可是这个女人不能信,是坏人!”

皇后护在栾溪面前:“在这宫中还没人敢这样放肆,不知礼数,莫不是阿爹说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古丽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得绞着锦帕,瞪向了栾溪,想要还嘴,却又担心皇后再度那阿爹压人,只得嘟囔道:“就像波尔加河的婆娘,表面看着真诚,暗地里,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婆娘!”

皇后终是动怒了,险些一茶盅摔到地上,栾溪终究是比古丽多了份心眼,连忙上前劝说道:“皇后娘娘莫要动怒,公主不是我国人,难免习性率真了些,紫衫不在乎,毕竟来日方长,这规矩终究是可以学得会的!”

古丽闻言慌张了起来,嘴里嘟囔不清“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却还是被皇后一眼,站定在了原处。

皇后由着栾溪轻扶坐在软靠上,语重心长说:“后宫诸事繁多,本宫自是有心无力,你若不嫌劳累,不如明日帮本宫陪陪古丽,好好认识下皇城。”

皇贵妃没死前,这份差事定然就是她做,而皇后从不露面得罪人,得了好处还占了好名声,后宫之中玩弄人于掌心,也莫过于此。

抬手温了茶,栾溪莞尔一笑看向皇后说:“多谢皇后娘娘,看重紫衫,紫衫定竭尽全力办妥此事。”

可以一旁的古丽只看了个热闹,嘟囔了半天也未有什么效果,最后被皇后三言两语送至佛堂,为边疆百万战事欺负,也算是对皇上的一片心意。

而就在这东宫中只剩下二人时,皇后才一转刚刚那般仁删,拉着栾溪说道:“今早本宫在天禄阁的线人,便听到了风声,仲答应昨日果然在皇上那留宿,直至今早晌午都未能出阁半步,只是半窝在榻上吃着点心,所有人都被阻拦在外,探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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