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什么我们要逃啊!”严文成满脸是血,挥刀斩掉眼前一名貔貅军士卒的脑袋,不解地向沙无辉问道。
沙无辉嘴角抽动几下,似乎想发作,可最终还是化为一声长叹。

“从季若风的出现开始,我们就已经输了这局。没想到九龙内卫会插手此事。”

严文成疑惑地看向他,沙无辉皱着眉头解释道:“唉,光是一个季若风,道行便不在本座之下,你认为貔貅军是能轻易调动的?贺长星是那么容易请来的?季若风肯定是早就准备了许久,咱们不过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本座敢肯定,季若风的目的绝对不只是为了重创圣教济州分坛,他肯定还有其他更深远的目的。”

一听到“重创济州分坛”这几个字,严文成的心忽然悬了起来,他身为黑莲教济州分坛的堂主,如今所带的精锐弟子损失殆尽,上头查起来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一想到教中惨无人道的刑罚,严文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大人,那三十位总坛的银衣武士怎么办?”

刚才沙无辉施展的魙术并没有多大的威力,虽说召唤出无数阴魂,也不过起到拖延的效果,那三十名银衣武士直接被沙无辉下死令,拖住季若风和贺长星。

沙无辉知道他的心思,淡然说道:“金衫银衣紫袍黑氅四大奇兵,不光是斩将夺旗的好手,更是教主他老人家亲手训练的死士,只要命令一下,即使让他们去死,也必须毫无犹豫地照办。”

严文成虽然是黑莲教的堂主,可毕竟职位太低,离高层太远,许多教中秘事他都没有资格了解,此时也顾不得感叹多少,只能埋头逃命。

“光凭三十名银衣武士根本拦不住季若风和贺长星,必要时……”沙无辉神色复杂地看向身边浴血而奔的严文成,“三十名银衣武士的折损也不是件小事,济州的事已经完了,上头一定会怪罪下来,殿主未必能扛得住。不过……九龙内卫已经有所动作,这个消息想必教中的头头们,一定很感兴趣。”

沙无辉兀自在心中想着,忽然感到前方一阵杀意传来,他连忙止住脚步,只见贺长星慈眉善目地站在路口,手上还提着一颗鲜血横流的头颅。严文成仔细看去,竟是银衣武士头目的脑袋!

“呼——”沙无辉知道此事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他十指微弯,浓郁的阴气瞬间附着其上,仿佛带着点点鬼火。

“大人,我先上去拦住他,您赶紧走!”严文成横刀在胸,伸手就欲拦住贺长星,让沙无辉先撤退。

“文成,你先退下,让本座来!”沙无辉坚毅有力的话从他背后传来,严文成心中有些感动,他刚想转头说“不用”,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五道绿芒,向着自己的头颅而来。

“砰!”沙无辉一掌拍在严文成天灵盖,速度之快,让贺长星和之后赶来的季若风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严文成只觉得头上一阵剧痛,惊呼道:“大人,你……”话音未落,严文成便断了气。

严文成虽死,可他伤口喷射而出的鲜血,却仿佛被人操控一般,飘浮在半空,凝成一团血球。

“沙无辉,束手就擒吧。”季若风长髯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一身的鲜血破坏了风情。

“桀桀桀……想让本座束手就擒,你还没那个本事。”沙无辉把手伸向血球,轻轻一握,血球顿时炸裂开来,伴着血球的炸裂,严文成的尸体也轰然化为阵阵血雾,将沙无辉包裹其中。

“不好,是血葬宗的无影血遁!快出手!”季若风见多识广,立刻便知道沙无辉是在施展一门秘法逃遁,这回布局重创黑莲教济州分坛,以沙无辉睚眦必报的性格,现在不斩杀他,日后定会给季家招惹大难。

听到季若风这句话,他身后的一众高手纷纷出招,攻向已经不见大半个身影的沙无辉。

“桀桀桀,再见了诸位,今日之恩本座日后定当报答……啊!贺长星!”原本已经平安逃遁的沙无辉忽然发出一声惨烈的低吼,旋即血雾急剧收缩,最终化为无数鲜血洒落在地。可沙无辉已然不见踪迹。

“嗯,这是?”季若风从刚才沙无辉所在之处拾起一根断指,从上面残留的阳气来看,正是沙无辉本人的手指。

贺长星缓缓收回结成剑指的左手,刚才他发出一道真气,斩断了施展血遁中的沙无辉的一根手指,所以沙无辉最后才气急败坏地怒吼了一声。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刚才那一击是准备斩杀沙无辉,现在没有成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对于精通人鬼两大魙术流派的沙无辉来说,把断指恢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右手轻轻一抖,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就化为一堆肉泥,四溅而去,贺长星拍拍手,身上却没有一丝血迹。

“好了好了,两个小娃娃你们看戏应该也看够了吧,出来见个面吧。”贺长星忽然对着一处烧成废墟的酒楼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可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启超和陈昼锦脸色不大好看地从废墟中走出,显然他们是知道再隐藏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干脆走出来,是杀是剐也给个说法。

他们两人从季府书房杀出后,正好赶上黑莲教众和貔貅军交战,无人注意到两人的行踪,所以他们才顺利逃出季府。可是一路上到处是黑衣响马与貔貅军厮杀的场面,只要不是穿着各自衣衫的人走过,立刻会被对方进攻。刘启超和陈昼锦虽然武功不错,可是面对千军万马,就算武学宗师来了,也会被活活耗死。于是他俩决定先躲在某一处,等到时局稳定再离开济州。没想到正好遇到刚才那一幕。

“不知几位前辈准备如何处置我俩?”眼前几人都是道行奇高的人物,在他们面前耍花招无疑是自取其辱,所以刘启超索性就把话直接挑明了。

贺长星眯着眼慈眉善目地看向他,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他的手段,刘启超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和蔼的老道。

“处置?你们两个小娃娃又没有犯错,老道我为何要处置你们?”贺长星袖着双手,咧开没几颗牙的嘴。

刘启超将信将疑,“那您的意思是我俩可以离开?你们不会动手?”

季兴瑞嘴巴微张,就要出口阻止,却被季若风一把拦住。季兴瑞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三叔,只见季若风轻轻地摇头,并不言语,便只能悻悻作罢。

那边贺长星已经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目送刘启超和陈昼锦远去。

“三叔,你为何不拦下他们,他们可是知晓咱季家秘密的!”季兴瑞见贺长星放了刘陈两人离开,不由得急道,只是他又不好直接开口指责贺长星,因而脸色不善却又无法发泄。

季若风凝视侄儿许久,方才轻叹道:“你还是缺少历练啊。”

说罢季若风也不管季兴瑞如何反应,先是让侍立一边的貔貅军都统去整合士卒,一举将济州城里的黑衣响马悉数剿灭。又招来衙门侥幸逃脱的官吏,写出告示安抚百姓。等到这一切杂事都做完了,季若风才一脸恨其不争地说道:“你知道他们那两个小子是什么身份么?”

季兴瑞点点头,“当然,那个瘦些的叫刘启超,是云翠山碧溪一脉的末代传人,而那个胖些的叫陈昼锦,是淮南陈氏家族的嫡子。”

“那你还敢一味地杀他们灭口?”

“三叔,您不是加入了九龙内卫?九龙内卫不是专门监察术道宗派世家的吗?还用的着畏惧他们背后的势力么?”

面对自己侄儿的三连问,季若风感到既好气又想笑,他扫了眼贺长星,见其没有注意这里,才低声传音道:“蠢货,现在已经不是太宗年间了,九龙内卫和术道诸多宗派一样,都不可避免地衰落了。姓刘的小子还好说,碧溪一脉衰败已不是一天两天,可淮南陈氏家族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这陈昼锦我知道,是陈家三长老陈守正的独子,陈守正在术道是出了名的护短,你要是真敢杀了他儿子,信不信我季家就得在济州除名?”

季兴瑞这才有些惊惧,可他嘴上还是不服道:“就算他再厉害,可咱季家可是官商,有皇上御赐的买办头衔,领六品官职,三叔你又是九龙内卫的人。有道是术道不见官,他还真敢血洗我季家不成?就不怕担上杀官造反的罪名!”

“哼!你以为陈氏家族只会术道上的打打杀杀么?我告诉你……”季若风面色一肃,“他们在朝中也有人!”

“什么?不是说术道不见官么?”

“哼!术道不见官不过是对于小门小派和散修而言,当今的佛道五巨头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能够兴盛如斯?”季若风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陈家在朝中的人应该是崇文殿大学士,参知政事李谷芳大人。”

“太子的师傅,政事堂排行第四的李大人?”

“没错,李谷芳出生于泰州昭阳县,与陈氏家族交往甚深。正是在他的运作下,朝廷对淮南陈氏家族的压制才得以逐渐解除。”

“朝廷对陈家压制?”

季若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嗯嗯,你可知这次为何我任由沙无辉攻破济州,却隐忍不发?”

“嗯,为什么?”季兴瑞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杨副相和张尚书、王尚书的意思。”

季兴瑞瞬间瞪圆了双眼,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颤音,“三叔,你可别吓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这么大的事我会和你闹着玩?”季若风剐了这个不争气的侄儿一眼,“杨副相是等不及了,沈相高坐相位已经二十余载,如今没过耳顺之年,圣眷又未曾衰减,致仕和罢相都遥遥无期。他和工部的张尚书、刑部的王尚书一起,准备对沈相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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