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奉天城。
除了街口舞厅门口还偶尔传来舞女和熟客的谈笑声,整条街上都变得静悄悄的。

四名警察拎着警棍,嘴里叼着烟,晃晃悠悠的沿着街边踱着步,手里的手电筒时不时往角落里扫一下。领头的警察四十岁上下,警帽歪戴着,领口的扣子也敞开着,时不时的哼上几句小曲。他身后跟着的是三个年轻警察,虽然不敢向他这么放松,但也是嘻嘻哈哈的没把这巡夜当回事。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木质的窗框碎裂了,紧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人的闷哼声。

几个警察停住脚步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把嘴里的烟头扔在一边,手电筒也灭掉,矮着身子向小巷里慢慢走去。

时间不大,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眼看他就要到巷口的时候,一个警察猛的扑出,从侧面环住的他的腰,借着前冲的劲头来了个借力抱摔,那黑影万没想到这里能有人埋伏,实打实的吃了这一招,头朝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脖子发出咔啦一声脆响。

还没等他起身,一左一右冲出两名警察,一脚踩在他背上,同时把他胳膊死命往后扯,生生的把他摁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那领头的警察才慢悠悠的踱了出来,蹲在那人面前,笑眯眯的拍了拍他脑袋“小子,说吧,是偷东西了还是偷人了啊?”

那人费力的抬起头,冲着那领头的警察狠狠的啐了一口“呸!黑皮狗,你不看看老子是谁?”

领头的警察嘿嘿一笑“我还真告诉你,别在这装蒜,达官贵人和富家公子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说完,薅着头发把他拎了起来,一个耳光打在脸上,随后冲着两个警察吼道“给我搜!看看这位少爷身上到底带了什么值钱的宝贝了!”

两个小警察嘻嘻哈哈的把那人嫁了起来,狠狠的摁在墙上,从上到下摸着他身上的口袋。那人被摁在墙上也没停嘴,不住的破口大骂。之前那个抱摔他的警察走了过来,一脚踹在他的裆里“那这么多废话!”

这一脚踢的很是不轻,那人一下子没了力气,嘴里发出低低的惨嚎。

领头的警察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从兜里摸出烟卷,递了一根给那警察“我说胜子,你这功夫还真是没放下啊。”

那警察恭恭敬敬的接过烟卷,拿出火柴先给那警察点上,才客客气气的回道“刘头,我这就是小把式,三脚猫,哪比得上您啊。”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搜身的警察声音不对了“刘头,胜子哥,这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刘头皱了皱眉头,这三更半夜的,没问题才怪了。摸点东西出来得了,哪这么多事啊。

可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这人真的有问题。

这人穿着一件白衬衫,胸口的口袋那里有一团血渍,但这血却不是他的,他身边的警察颤颤巍巍的递过一件东西,刘头低头一看,那分明就是一根人的手指,手指上套着一枚硕大的戒指!

“刘头,断指案!”那捧着断指的小警察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刘头把还有半截的烟头的扔在地上,用力的用鞋底碾了碾,冲着两个小警察一指“你俩把他铐上!然后跟我走!”

两个警察把那人铐上,连推带搡的推着他往前走去,为了怕他通知同伙,两个人还掏出一团破布塞住了他的嘴。

刘头带着胜子一马当先的冲到了巷子深处,在一处临街的小楼下面,一扇木窗摔得粉碎。刘头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敞开着,当下一挥手,带着胜子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左手边的房门虚掩着,刘头蹑手蹑脚的推开屋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进了房门,循着地上的血迹拐进卧室,一个女人仰躺在床上,胸口被人刺了十多刀,鲜血浸透了床铺。她的左手无力的垂在床边,左手上的食指已经不见了。

刘头猛的回头,瞪着那被牢牢摁住的男人,喘着粗气对两个小警察说道“马上把他押回局里!断指案,破了!”

“号外号外~~断指奇案凶手被抓!张大帅公子伏法!警方关押已逾五日,为何不放不判?”

一个报童胳膊上挂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厚厚的两叠报纸,不断有路人过去掏出几个大钱买上一份报纸看着,离着老远都能看到大大的“断指奇案”四个黑体字。

柳家明拎起手边的酒壶,给毛刚把酒杯斟满,然后端着自己的酒杯和他轻轻一碰,笑嘻嘻的说道“给讲讲这个断指奇案呗,毛大警长。”

毛刚一口把酒喝完,压了压帽檐“少废话,你先想想你今晚住哪吧。你家老爷子给你那个大嘴巴子不疼了是吧?”

柳家明苦笑着摸了摸自己还有点红肿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他几天之前刚从北平回到奉天,在外上学多年,这也算是学成归来衣锦还乡了。他爹脸上笑的开了花,领着柳家明到祠堂里给列祖列宗磕了一圈的头,还专门让柳家明给他娘买了一束花插上。逢人就说这是柳家第一个大学生,而且是从北平上学回来的,光宗耀祖啊。

柳老爷子不光要柳家明开始慢慢把祖产家业接到手上,还把当年他娘活着的时候跟至交胡家定下的娃娃亲赶紧办了,娶了胡家二小姐,接过祖产家业,到头来柳老爷子就安心等着抱上大孙子,做个老太爷了。

可柳家明心里并不这么想,这几年从北平受到的高等教育和见过的种种事情,让他实在不甘心窝在这关外做个土财主,他更想凭自己的本事和见识做上一番大事业,结果就在今天早上,血气方刚的儿子跟他眼中古板顽固的老子吵了个天翻地覆,被老子一巴掌抽在脸上,赶出了家门。

毛刚见柳家明发愣,知道自己勾起了他的心事。把酒壶拿在手里,笑眯眯的给柳家明倒上一杯酒“你说你,明明就是个土财主,还非要过来找我这个穷警察蹭吃蹭喝?要我说啊,你就是有病。一份那么大的家业不要,漂亮媳妇不娶,非得做自己想干的。你给说说,你想干啥?当皇帝啊还是当娘娘啊?”

柳家明轻啐一声“你才娘娘~~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就是觉得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现在时代变幻莫测,皇帝都没了,外国人也进来了,山河破碎国将不国。这不正是我辈奋起做一番事业的时候么?”

毛刚又笑“那有份家业,娶妻生子的,也不耽误你的大业啊。”

“我~~”柳家明被说的有些哑口无言“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主要是我爹逼的太紧了,完全不和我商量嘛。”

毛刚摆摆手“你啊,知足吧,至少有人管你吃住,还给你张罗着娶媳妇,像我们这种苦孩子出身,什么不得自己讨啊。”

说到这里,毛刚的脸色也有些低落。柳家明赶紧又岔开话题“那啥,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就说说这个的案子呗,这个断指奇案到底怎么回事啊?”

毛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不是说这个的地方,你没看我连警服都没敢穿吗?反正你今天也回不了家了,先去我那凑合一晚,回去我跟你细说。”

回到毛刚的住处,柳家明把身上的马褂长衫脱下来扔在一边,又往沙发上一靠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我的毛大探长,这会总可以说了吧?”

毛刚端了杯热茶递给柳家明,自己抱着茶杯坐在一边,这才开口说道“其实这个案子,一开始并没人察觉,后来就突然爆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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