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蜿蜒曲折自上而下人工开凿的流渠自琼林上首延伸而下,小厮侍女在上首往制作的竹器里倒酒,待酒漫过一定高度便倾斜下来,涌入水渠之中,这是延传自西晋的曲水流觞。
流渠两畔设软席顺着流渠大的走向铺设在侧,一座一样器具铺设两边。

“柳州文书翰!”

“博陵崔璟!”

“琅琊王栩!”

“中州李元!”

……

伴随着唱名声,今次上榜的考生有不少接到请帖的都进来依次就坐。

“那个就是文书翰,据说自小有神童美誉,生的也是干干净净的!”

“若说出色,哪比得上琅琊王氏子弟玉树生辉?”

“王氏子弟那是都生的不错,但若说道最出色的却不是王氏子弟,是咱们踏花而行的探花郎。”

“崔九公子素有才名,是啊是啊!”

“还有梧州的苏巡也不错,哈哈哈哈!”

……

文人子弟互相寒暄,坐在上首的是本次秋闱的主考官,文渊阁十儒之首徐长山,他身侧的是如今的太子少傅齐修明,也是状元郎出身,这二人的才学都是过硬的。

寒暄中有人注意到了徐长山身边右手的软塌之上还空着,齐修明居左。

“那个位子是何人的?居然能坐在徐先生的右手,齐大人居然也毫无异义?”

“不知,难道是荆少师?”

“怎么可能?文广兄,你有多久没关注时事了?不知道荆云已经被陛下贬到国子监读书去了么?”

“啊,还有这等情况?我倒是不知,这些天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莫方,我告诉你啊,是这么一回事……”

……

“七安先生到!”一声唱名响起,徐长山同齐修明同时起身,迎了出去!

在座的学子惊愕不已。

“这是何人?竟让徐先生亲自相迎?”

“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名号?”

……

崔璟抬头,看向一旁的王栩,却见他拿起了手中的酒盏朝他遥遥举杯,崔璟抬手回敬了一杯,动作浑然天成。

看着眼前动作的文书翰低头不语:十年寒窗苦读,他以为他终于走进了那个圈子,可崔璟、王栩间的一个机锋似乎就已将他排斥在外了,就因为自己是贫民子弟么?融不进这等高家世族么?

哗然声起,走入的少年人年轻的有些超乎人的想象,却生的异常出色,他可能只有十五岁,不,可能十五岁都没有,委实年轻的有些出奇了。

一身普普通通的素色长袍,腰间系了一块黑色玉珏,玉冠乌发,甚至比起席间最出色的探花郎崔璟也毫不逊色,普普通通的抬手作揖,偏偏他做来似乎多了几分魏晋遗风的味道。

“这是什么人?”

“好生出色的少年人。”

“是啊!”

……

议论声不绝于耳,这时有人出声了:“这个七安先生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是啊,有些耳熟!”

“这不是那个城西的阴阳先生么?”

“在城西摆摊,一天一单,一单三十文,童叟无欺!”

“听说就是他救活了徐老太爷呢!”

“徐先生是在报恩吧!”

“这个阴阳先生据说倒有几分真才实学!”

“如此出色的人物,怎么做了个阴阳先生呢?应当科考入仕,回报君前!”

“对啊对啊!”

崔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与王栩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观望了起来,今次,他们是来参加琼林夜宴的,是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不过,王栩想了想压低声音对崔璟说道:“看来徐先生是要为七安先生造势了。徐先生果然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若只是恩,徐先生不会这样报的,这个阴阳先生不简单。”崔璟回道,思绪想起了他为自己做的测算,祸起西南么?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九郎,我极少听到你如此盛赞一个人的,不过你既说他不简单,那么这人便真不简单。”王栩点了点头。

少年人拂衣而坐,姿容仪态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还有几分少见的优雅。

看来挑这个人的毛病是不可能了,原先若是不知道还好,眼下知道了少年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阴阳先生,有人冷笑了起来:“一个阴阳先生如何与我等坐于一堂,而且还是如此尊贵的席位,仅仅是因为他是徐先生的恩人么?这琼林夜宴为广人才,交学术而非报恩的。人道徐先生是闻名遐迩的大儒,我看却并非如此。”

“这琼林夜宴是我徐某人所设,报恩如何,不报恩又如何?这琼林风景不好,没有人强迫你去看,你自可离开!”徐长山神色淡淡的开口了,一开口却是惊人,这是……要赶人离开?

那学子闹了个大红脸,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出声的是那位被他出言针对的七安先生。

学子冷眼怒目着他。

“徐先生为人光明磊落,不屑争辩,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也就无甚所谓了。不过七安却不及徐先生,还是要辩上一句,徐先生公私分明,请我并非为了报恩!”

“那请你何为?”学子冷笑。

“你先前不是就说了么?广人才,交学术。自然是为此而来!”那位七安先生笑着站了起来,清秀文雅。

“广人才,交学术?”那学子放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等读圣贤书的读书十年,你做了什么,谈什么广人才,交学术?”

坐下学子窃窃私语起来,这种疑问众人并非没有,胆识徐长山名声太响,以至于很少有人敢正面提出来,如此倒是好了,有人做个出头鸟,他们正好看看这七安先生何德何能能在琼林夜宴上居于左首。

“你十年苦读为的是什么?”七安先生反问,“为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为的是做圣人弟子,以一己之力回报天子?”

“自然。”学子神情倨傲,“你能做什么?”

七安先生浅浅笑了笑:“知道黄少将军么?”

“黄少将军当然知道。”

“少年英雄!”

“不世将星!”

“阴阳司的人正在医治呢!”

“那是个大英雄!”

……

朝堂之上或许会有文臣武官的斗法,但在这里,这些尚未涉足朝堂的学子,对于这位大楚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是敬佩的。

“我能医好黄少将军难道便不是回报天子?”

“黄少将军有阴阳司的人医治,不需要你来动手!”学子嫌恶的看了过来,“任你外表再如何出色,也改变不了你胸无点墨的事实,与这样粗鄙不堪的人呆在一起,简直叫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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