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睡到半夜,李中易突发奇想,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搞了一次夜间紧急集合。
结果,却令他大吃了一惊。由于只点了少量的照明火把,很多乡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根本无法正常列队。

李中易研究之后,这才发现,他又犯了形式主义错误。这个时代的草民,因为营养长期不良,夜盲症成了大面积存在的普遍现象。

据郭怀介绍,现在的两军作战,一到夜间,就必须停战,各自守好营寨,严禁士兵四处走动,以免发生自己人因为恐惧而互砍的“营啸”悲剧。

第二天起,李中易每天都让人买一些猪肝回来,让厨师用猪肝、菠菜、新鲜鲫鱼、苍术加枸杞,混在一起熬汤,强迫乡兵们每餐喝一碗。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提一下,猪和羊,这两种生物。

在这个时代,由于后蜀国内的大量草地和林地被开垦为田地,养羊的成本跟着越来越高。

羊肉,因为价格昂贵,一直是达官贵人们的美食,普通草民根本吃不起。

上等人,不吃猪肉,还有个骚味很重的问题,口感很差。

羊则不同,早在周朝以前,北方民族就掌握了骟羊的技术。在公羊很小的时候,就割上那么一刀,彻底解决了羊肉的膻腥问题。

可是,猪肉则不同。首先,母猪肉,皮粗肉厚,蒸不熟,煮不烂,咬不动,根本没办法吃。

虽然蜀国到处都有公猪,可是,几乎没人知道,阉割小公猪的技术。

所以,带有浓厚膻腥味道的猪肉,即使是下等人也难以下咽。

李中易虽是名医,却不是兽医,对于阉猪的手法,他也是一无所知。

夜盲症说起来吓人,实际上,对于营养丰富的现代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只不过,直到明朝末期,也几乎没人懂得如何治疗夜盲症。

李中易算是个特例罢了!

他的想法其实很朴素,打了败仗的人,如果只能白天逃命,那就太浪费宝贵的逃跑时间了,晚上可不能待在原地等死啊!

进入九月初,前方终于传来军报,张永德率领三万周军精锐,从凤祥府出发,已经抵达了凤州城下。至于赵匡胤的动向,却无人知道。

从这天起,前线的军报,每天象雪片一般,传到河池县城,又由河池转去成都。

李中易虽然不懂作战,却也可以想象得到,身为名将的赵老大,多半是在耍什么阴谋。

由于城内驻扎着重兵,河池附近方圆几十里以内,都没有盗匪出没的消息。

大战已经开始,乡兵们表面上看起来,基本算是训练有素,却还都没有见过人血。

出于对赵匡胤的忌惮,李中易也没胆子,带兵离开县城较远的地方去剿匪。

万一中了埋伏,让周军包了饺子,白白的送了命,那也太冤枉了吧?

乡兵们变成纪律严明的部队之后,李中易没办法检验他们的真实战斗力,就琢磨着,安排以火或是队为单位的集团对攻,也就是群殴。

李中易很无耻的向军官们提出一个口号,不敢群*殴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中易在营区里组织了一场别看生面的“群*殴锦标赛”。

在操场里,划出一大片空地,以队为单位,两队身穿皮甲,戴上铁盔,用木刀或是木枪,进行有组织的群殴。

为了公平起见,李中易安排黄景胜带着他的人,作为现场的裁判。

李中易规定得很清楚,不管身体的那个部位受伤,都必须马上退出比赛。违规者,一旦被查出,将永远撵出团结乡兵这个蒸蒸日上的小团体。

打不过是一回事,挨了刀却故意装傻,这个就是至关重要的诚信问题了。李中易绝对不可能容忍这种害群之马,存在于团结乡兵的行列之中。

根据规则,比赛每七天举行一次。凡是失败的一方,不仅每天只能吃最差的饭食,还要连续帮获胜的一队打七天的洗脚水。

至于获胜的一队,除了每天能够吃到羊肉以外,还可以每人获得500文赏钱。假如每次都获胜的话,一个月将获得实打实的两贯钱外快收入。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普通步兵,一年只发十个月的饷钱,每月真正拿到手的不过区区二百文罢了。

团结乡兵更是等而下之,他们属于服徭役,连一文饷钱都没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锦标赛隆重开幕,打群架的惊爆程度,远远超过了李中易的想象力。

开赛不久,就有人受伤,被抬出了赛场。

救护营的人就在赛场边上,竹制的担架,经过沸水消毒的麻布条,止血的伤药,甚至是病床,都提前准备了,等的就是这一刻能够派上用场。

尽管是裹了厚布的木刀,但是,狠命劈在人的手上,也很可能导致骨折。

没办法,见不了强盗的人血,就先从自己人身上开始吧。

战况之激烈,使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号,成了一句笑话。

一天的比赛下来,一半的人落了败。

晚上,李中易把败方的军官都组织到了一块,进行战术总结,由书吏记录下来,并且整理成册。

李中易只是开头做了一个原则性的讲话,然后,就把讨论权,完全交给了这些败军之将们。

“娘的,高小三,临阵的时候,你缩什么缩?要是真的在战阵之上,老子一刀就剁了你个驴操的……”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粗汉子。

“敌军的长枪兵多,刺的时候,居然分了两层,轮流攒刺。导致我军的刀盾兵,根本没办法靠拢过去贴身近战……”此人说话很有条理,显然读过书,只是,把对手称为了敌军,好象有些不太妥当?

“敌军以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还有十个人的替补,随时随地可以补上缺口……”

总结会开得很热闹,旁听的李中易,听得津津有味,收获非常大!

李中易没有看过一部兵书,也不懂古代的战争怎么打,也就没有受到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总之,就一条原则,只要能打赢,怎么搞都成。

第二天,郭怀来找李中易,开门见山地说:“李公,我们弓弩兵,也要搞那个啥,锦标赛……”

和步军不同,弓弩兵的攻击速度快,杀伤力大,射程也很远,没办法演习对攻。

李中易想破了脑袋,最终,从后世解放军的炮兵射击训练中,找到了灵感。

第二天,一大早,李中易就安排黄景胜的人,在操练场上,用生石灰画了一个100多米长,仅有三米宽的长方形白色大圈。

弓弩兵们,还是以队为单位,在军官的口令下,依次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列队朝着白色大圈击,白圈内的箭支多寡,作为获胜标准。

令李中易由衷感到高兴的是,他的弓弩队里面,大部分都是好猎手。齐射的成绩,非常令人满意,落在白圈外的箭支,居然只是一小部分。

当然了,既然是比赛,就一定有赢家和输家。输了比赛的那些弓弩队,待遇参照步军的标准执行。

李中易这边练兵,正如火如荼,渐入佳境,前线的战事,却噩耗频传。

首先,久未露面的后周大将赵匡胤突然率领精兵两万,出现在秦州城下,并展开猛攻。

守城的蜀军正在拼死抵抗,谁知,被孟昶派来当监军使的赵季札,居然打开南门仓皇出逃,导致军心大乱。

结果,短短的一天之内,秦州就迅速地落到了赵匡胤的手里。

秦州一失,成州(今甘肃成县)和阶州(今甘肃陇南市武都区)的门户洞开,一日三惊,蜀地举国震动。

王昭远坐镇的凤州,遭到了张永德的疯狂围攻,求救的军报,以一天十几封的速度,传到后方。

河池城的形势,陡然紧张了好几倍,孟仁毅已经连续开了两天军事会议。

李中易因为地位太低,没资格参加高级军事会议。不过,涉及到性命攸关的大事,李中易不可能不关心。

等会议开完后,李中易就去找孟仁毅打探消息。

孟仁毅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颊,叹了口气说:“三种意见争执不休,一是赶紧北援凤州,一是坚守河池保住辎重大营,最后一个是等朝廷的援军到来。”

李中易眨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这不还是两种意见嘛,救和守。

“周军的实力怎样?”李中易没打过仗,对于张永德等周军名将的指挥才能,非常陌生。

“唉,我这里也没啥详细的情况。”孟仁毅挠了挠头,“只知道,张永德是郭威的女婿,去年的高平之战,曾经奋勇当先,保护着周主柴荣,打败了汉军和契丹联军。不过,周军的侍卫亲军步军的副都指挥使赵匡胤,好象更厉害一些。”

李中易一阵无语,身为统兵大将,孟仁毅居然对于敌军主帅和副帅的情况,如此的不了解,真是该打屁股。

难怪,后来北宋攻后蜀的时候,从开封出兵,到后蜀国灭亡,前后总共只花了六十多天的时间(司空没瞎编,这是史实)。

“无咎,你怎么看?”孟仁毅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明知道李中易是个军事菜鸟,居然向他问计。

李中易可没有替孟昶拼死卖命的想法,不客气的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如果,我是说如果,河池这个辎重基地丢了,会怎么样?”李中易眨巴着两眼,反问孟仁毅。

“咳,真晦气,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事儿?”孟仁毅连连咳嗽,“如果真这么倒霉的话,兴州(今陕西略阳县)不用说了,连兴元府(今汉中)、源州(今陕西洋县)、利州(广元)都很可能保不住了,只能退守剑门关。”

李中易暗暗心惊,真这样的话,那就是一溃数百里了,周军也就直接威胁到了后蜀北方最重要的门户——剑阁。

“还是等援军来了再说吧。”李中易不负责任地给孟仁毅出馊主意。

孟仁毅犹豫着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颤声说:“禀孟帅,城东甲二号的粮草仓库失火,周军……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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