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小姐,请您速速随属下回宫。”永齐拱手,对着刚刚在永衣的帮助下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的上官璇道。
她把衣裙的袖子往下拢了拢,尽可能的遮住手心包扎的白纱。

“顾岂他怎么样啦?”

“世子他醒了,特命属下送您回宫!”他打消了她想要再进去看看世子的想法,拱手做了一个请姿。

“醒了……”醒了就好,她心中的石头也算是找了地,否则总是背着负罪感实在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顺着永齐让出的方向走了出去。既然人家都醒了,又特地命属下送她回宫,她又怎么能自己搁这儿磨叽呢?

再说了,天色俨然大亮,宫中她脱不开身的!既然能够充分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那么就更没什么好说的啦。

她乘坐着顾岂专用的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打着世子旧疾复发要去太医蜀抓几味药材的由头混进了玄武门。永齐拎着她后腰带将她一路提到公主殿小阁楼的时候,平时喜静的公主殿,今日却热闹的很。

偏殿前,檀香连同之前一同被派去她房中的那几个小宫女乌央央的跪了一片。

正座上是皇后,一旁依次立着夜清歌,霍素染,还有那位一度看她不顺眼的女夫子钱辛。

“说!你家小姐去哪啦!”皇后一拍桌案,上面的茶盏也连同着一个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檀香跪在地上,却腰杆挺得笔直,不错!骨子里的那抹倔强到是越来越像她这个主子了!

“母后!儿臣都说了!璇儿这不是去如厕了嘛!您搞这么大阵仗干嘛?”夜清歌尽可能的扯着谎,想要替她掩埋这件事,尽可能的一笔带过。尽管这借口是那样的蹩脚。

“哼,公主这如厕至少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吧!难不成,这上官小姐是掉厕所了?”钱辛冷言讽刺道,她作夫子这么多年,就连公主殿下上她的课都不敢迟到,而这上官璇……

这才刚刚第二天,就直接要旷课吗?她叫来皇后娘娘,没想到,就连寝室都找不到她的身影,看来是不知溜去哪里玩了,还真是败坏风气!如此品行的人怎能担当公主伴读?

“璇儿她是拉肚子啦!对!拉肚子!”她又随口搪塞了一句,却是惹来房梁外上官璇的一阵叹息。这夜清歌还真是猪脑子啊!如此尴尬的场面说出如此尴尬的谎话,她竟然都不羞不臊的。

基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终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永齐足尖轻点,将她放到了地面上,这才恭身抱拳行礼后离开了。

室内的气氛仍然焦灼,皇后又不知听了钱辛说了什么她的坏话,心烦意乱的一扬手,就扫下的桌案上的瓷盏“怕啦”一声碎了满地,杯内的热茶水也氤氲出一团白色的水雾飘在空中,映照着室内的紧张情绪。

“大胆!”皇后一脸厉色,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檀香,气势汹汹又岂是檀香一个小丫头能招架得住的。

“你还不从实招来!你家小姐到底去了哪里?”

檀香跟着也是肩膀一抖,后背脊顺着脖颈流下了一滴冷汗,又在瞬间沾染进了衣裙的布料上了。

“皇后娘娘!您这么兴师动众,原来就是在寻璇儿的下落啊!”门外传来一道张扬的女声,明媚有动听。

顺着声线瞧过去,就连檀香都是一惊,真的是她家小姐!

她眼眶终于在见到自家小姐的那一瞬间微微泛红,涌上了酸涩。

上官璇缓步走进了大殿,绕过跪了一片的小宫女,走上前,这才缓缓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宫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面上稍有些不对劲,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朝着上官璇笑道“璇丫头!你这一大早的是去了哪里,怎么到处都找不见你?”

“皇后娘娘,刚刚公主不是已经帮我回答过了吗?璇儿……是肠胃不适,这才……”言下之意,就是在说,你们刚刚还不信,人家就是在茅厕蹲了一个多时辰。

“肠胃不适?哼!真的去如厕,那她干嘛还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一个字?”钱辛指着地面上跪的拘谨的,鬼都看的出明明是这个小丫头心里有鬼!

“就算真的是身体不适,那也该先去学堂请个假,最起码也得派个宫女去支会一声吧!”

“夫子!”她轻笑一声,看来她对自己的成见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啊!

“刚刚公主不是都说过了吗?”她抿唇一笑“难道夫子你没有听到?”

是了,刚刚夜清歌可是说了不止一次她是去如厕了。

机灵的夜清歌当机十分热烈的点头,帮腔道“对对对!本公主可是说了好几遍呢!而且母后也有重复!”刚刚不就是在纠结这件事吗?怎么?夫子的记性这么不好?

“既然公主早就有告诉大家,我的去处,檀香自然是没必要再说一次啦!”她双手环胸,对着身后的檀香眨眨眼睛,又道“我这小丫鬟呐!天生春笨得很,不擅长察言观色,我想她定然是不晓得,娘娘问话即使前面有人回答了,她也要再恭敬的重复一遍的道理。所以,还请皇后娘娘海涵……”她这话说的圆滑,让人挑不出刺来。在奉承他人的同时也拐着弯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经过她这么三言两语的点拨,就好似如果她不放过那跪在地上的一众下人,还追着她不肯罢休,那就是没有广阔胸襟。

作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她还真是从未有过如此这般有火发不出的时候。

“皇后娘娘,璇妹妹……她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说来也怪臣女!昨日给璇妹妹房中送去了一盅雪银耳,却忘了妹妹自幼体弱,食不得寒性食物。真是臣女的疏忽!怕是今日也因此才会导致腹泻的吧?”霍素染在一旁沉默了良久,直到两方僵持局面尴尬的此刻,才站了出来,温声道。

如果说刚刚不管是夜清歌所言还是上官璇所言皆是逻辑紊乱,无法让人信服。那么现在她这一番说辞,却是让人挑剔不出漏洞,也填了几分可信度。

上官璇挑了挑眉毛,没有想到霍素染竟然会帮着她说话,她想了想昨日有过一盅雪银耳吗?貌似真的有,只是她怕积食,又着急遣散宫女去房顶上等人就让人给撤了下去,并没有吃。

仿佛是感觉到了上官璇直直注射来的目光,霍素染顿了顿,迎了上去,露出一抹温婉的笑。

若说一个女子可以如水般温柔,那么大抵也就是她这样的啦吧!

主座上,皇后思虑一番,原本因为胸口闷着的火气而绷着的面色也逐渐缓和“璇丫头!你这性子的确是放肆了些,日后跟着钱夫子学着好好收敛收敛性子吧!”她没有过多苛责,即便是追究,只怕这个舌灿莲花般的小丫头,也是会变着花样的逃脱罪责。

她给一旁立着的钱辛使了个警告的眼色,玉手矜贵的一抬,身边原本还轻缓的摇着团扇的小宫女立马去搀扶。她一个轻轻的借力,起身离开了。

既然皇后都要将此事掩盖过去,那么别人就是心知肚明也无法戳破了。她留在这公主殿里自然也是没什么用了。

眼看着钱辛如狼似虎的背影越走越远,夜清歌逐渐放开了表情“璇儿!你知道吗?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可真猛啊!连钱辛的课都敢逃,只怕以后你都得绕着她走了!”

她哥俩好的靠近上官璇,那一脸的坏笑到不像在替她惋惜,更像是在幸灾乐祸,真不知道她一个堂堂公主,究竟是从哪里学来了这一脸的痞相的!

她傲娇的一扭头,朝夜清歌身后还在跪着的一众宫女道“都起来吧,还没有跪够吗?”说罢,以檀香为首,几人都因着酸疼的膝盖一扭一扭的起身。

她又看向还在原地的霍素染,微微一笑道“多谢霍小姐。”

霍素染手帕掩唇,温柔一笑,就像春风拂面,给人一种亲近“璇儿妹妹客气,我只是说了我应该说的。”

的确,她说的话都没有一句虚假,昨日她的确是往自己房中送了一盅雪银耳,至于有没有喝就不关她的事了。甚至包括后面她说自己应该是食不得寒食腹泻也是用的可能二字。即使出了什么披露,也是完全不关她的事的。上官璇唇角一勾,聪明人!

两人相视一笑,霍素染更是又柔声说到“璇妹妹以后可是不要再这么生分了,日后还是只须唤我一声染姐姐就好。”

用一个于自己无足轻重的劝说来换取个人情,这霍小姐可真是个会做买卖的聪明人。

“染姐姐。”不管怎么说,这份情她是不得不承了。

一直被晾在一旁夜清歌也是小脾气上来了,她小手握拳有些懊恼的朝上官璇的胸口就是一锤,本是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在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拳下去直接把上官璇给砸坏了。

“咳咳……咳咳……”胸口处牵连着阵痛直达肺腑,她本就是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要知道昨晚一整夜她没有合眼不算,失血不算,那也是受了大大小小许多的伤,她没有昏睡过去就已经是奇迹了。

此刻还要受她这一拳,即使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却也是给了她不小的创伤。

她极力的忍住胸腔内翻涌而上的腥甜,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璇……璇儿……我……我也没有多用力啊!你怎么了?”似乎是看得出她并不像装出来的,夜清歌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毕竟是自己那一拳打下去她才成了这样……

“没……没事……”她摆摆手,舒展了一下眉心。又看向一旁的霍素染“染姐姐,是璇儿的不是,害得大家今日都没有办法正常上课。只是今日确实身子不适,想要歇息歇息,夫子那里还请你代为转达……”

“好,既然如此,璇妹妹你好生歇息,姐姐就不打扰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她自然是听的出她话里的逐客意思。

她微微颔首,有朝着夜清歌行了一个宫礼,这才带着秀荷走了。

一直等到她们主仆二人走远,檀香终于担心的扑了上来“小姐!”她一把接住身子有些摇晃的上官璇,一低头,这才看到她紧紧缠绕着白纱的手掌。

“这……”小姐的手……

她顿时红了眼眶,连着鼻头都酸涩了。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如果昨天她可以劝阻小姐,不让她登上房顶去等那什么劳什子李毓朗,那么小姐就不会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这……”顺着檀香看去的方向,夜清歌这才看到一直掩藏在衣袖后面的那只手掌,怎么包扎的这么厚。

“天啊!小璇儿,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她实在是吃惊,本以为她顶多就是贪玩逃课,敢逃钱辛的课,她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可是现在看她这伤痕累累的样子,直觉告诉她,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来话长,先扶我躺一下吧!”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昨晚的际遇实在是让她筋疲力尽……

檀香立马轻手轻脚的扶着自家小姐去了床榻,直到给自家小姐掖好了被角,这才悄声退了下去。

她给还留在原地的夜清歌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跟自己出去,不要发声。眼看着自家小姐累的刚一沾上床就到头睡过去了,她眼中便是止不住的心疼,这还是多累,才会这样困倦,可是刚刚小姐她还为了自己去和皇后娘娘对峙!

直到退了出去,檀香把房门掩好,遣散了一众小宫女。

夜清歌这才火急火燎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家小姐这到底是去了哪里?”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檀香咬咬下唇,犹豫了片刻,只觉得这公主平日里与小姐是最亲密的,应该告诉她也无妨,于是深思熟虑过后,这才开口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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