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京城分外宁静,宛如一座空城,陈子昂双唇紧绷,身形急如闪电,宽敞的街道之上只有一条黑影在极速狂奔。
勇王府!

府门大敞,如来时路程一般寂静无声。

周围密密麻麻的低沉呼吸之声躲不过陈子昂的耳朵,但他充耳不闻,携着狂风卷进府宅。

脚下转动,四周的景色流水般朝后倒退,身形一顿,他终于停在了卫冉竹特意为他建造的盼君居前。

卫冉竹正斜着身子靠在门栏之上,一手提着个蓝瓷酒壶,一手拿着杯配套的酒盅。

“啪!”

酒壶脱手落在地面,碎成片片,卫冉竹双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惊喜之色,一如往年她守在门前等候陈子昂归来之时。

陈子昂却把眼神放在了地上,那里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挣扎着扭转头颅朝这边看来,那是浑身插满箭枝的董芸儿。

身下血液已经渗透了大地,但她竟然还未死透,只因她在等他!

陈子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了她的面前,只觉着身子一软,已经跪倒在她的身旁。

“少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董芸儿的声音若有如无,还伴随着气嗓破裂而产生的嘶嘶之声。

但她的双眸仍旧一如既往的充满濡目。

“呃……呃……芸儿……”

呜咽的悲痛之声中,陈子昂的声带中挣扎着吐出两个不清不楚的单词。

地上的女子双眸猛然闪烁起无比浓烈的光芒,就是那夜空中最亮的明星在它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我的殿下……能够……说话了!”

双眸中的光芒就像划过天际的流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却深深的印在陈子昂的心底。

“三郎,你果真回来了。”

卫冉竹身子摇摆着朝着两人晃来。

陈子昂抬起头颅,双目毫无焦点。

“是宋峰远。”

卫冉竹躺倒在董芸儿身旁,一手轻轻的拂在她那冰冷的脸庞之上。

“我这一辈子的路都是父兄给安排的,小时候还想着反抗挣扎,大了大了却认了命!他们把我许给你时我心中可是百般不愿,现在我却要谢谢他们。”

“没有他们,我怎么会有幸嫁给三郎你!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

卫冉竹身子一巻,五脏的绞痛让她俏脸变形,冷汗直流。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不如芸儿,但能够陪在你的身旁,就已经是我的万幸了!”

“哇……”

她终于止不住上涌的气血,一口乌黑的血液猛然喷出,一双温暖的大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本打算为你和芸儿完婚,却不想……。不过无妨,我们一家人最终还是在了一起。”

卫冉竹把头颅靠在陈子昂的双膝之上,一手牵着陈子昂,一手攥住董芸儿,表情安详的陷入了沉睡。

“殿下,束手就擒吧!”

沉稳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远处箭已上弦,弩已长满,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要地上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陈子昂缓缓站起,把双手紧握的两女轻轻的放好,才缓缓的转过身躯。

自从七年前他炼体大成,步入后天练气之时他才知道,自己的这具肉身的潜能远远还没有展露出来!

众生炼气,首要蕴养真气与自身,然后打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最后贯通任督达至后天练气巅峰。

但陈子昂不同,他天生百脉俱通,没有常人打通经脉的各个管卡,一入炼气即为巅峰,缺的只是真气的积累罢了。

自己现在有多强?

三年前六路反王派十三战将,三百披甲重骑围攻自己一人,结果当时只有三十多骑逃得性命,换来的却只是陈子昂卧床半月!

伴随着陈子昂的呼吸,他的体内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那是属于佛家神通斗战之法的发动。

属于七宝妙术之一的斗战之法,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能够把自己的攻击力变得更大!

前世听说有种法门叫做天魔解体,能够成倍的发挥自己的实力,斗战之法与之相似,但理论上它能够无数倍的发挥远超自身的实力!

当然,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只要提高三成,陈子昂就要卧床半月!这是三年前的经历告诉他的。

而现在?他只要最大的力量!

“殿下!”

魏玄成退了一步,一脸谨慎的看着面前的陈子昂。

只见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往外冒着一股热力,让他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扭曲,而陈子昂的双眸更是一片赤红,整个人宛如步入人间的恶魔。

“吼……”

震天巨吼猛然炸响,气浪轰然席卷方圆数里,在此之内的兵将只觉着自己耳膜一涨,一丝血液已经从耳洞中流出。

狂风怒吼之后,是天地失聪!

魏玄成大喝着放箭,却见周围的兵丁都是脚步不稳,双目茫然的看着自己。

‘糟了!’

心中一沉,魏玄成就见到陈子昂身子电闪而越,落入后院,正当他要招呼兵将围上之时,一个手持双锤的人影已经反身从后方跃出。

一跃数丈,他直接落在了院落之外的人群之中。

陈子昂吸气挺胸,右手高举巨锤,朝着脚下的地面轰然砸下!

“轰……”

大地晃动,方圆数丈之内的地下像是藏了一条地龙,猛然翻身,大地开裂,碎石飞散,周围数十人浑身一震,齐齐被那震荡之力震碎内脏而死!

双锤在手中滴溜溜的打转,陈子昂裹起一股狂风,一排排兵将就这样被他辗压过去。

箭矢散乱的落下,却不能阻挡陈子昂分毫。

半响过后,勇王府周围只留下一片残肢,鲜血把大地都染上了一层暗红之色。

魏玄成手中早已经没了皂金枪,只是呵呵傻笑着看着面前的场景。

“呵呵……,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他的身后,幸存之人也无不惊恐失色,心智尽丧。

******

承天殿。

“报!逆贼宋恒平已经攻入定安门,直逼德胜门!”

“嗯?都有何人跟随谋反?城防是干什么吃的?”

宋峰远一愣,下一刻猛然大声训斥。

“陛下,没人跟随,只有宋恒平一个人。”

殿下的声音变得十分诡异,似乎传话之人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胡说!派兵拦住他,我不想见到他!”

宋峰远一摆衣袖。

“喏!”

殿下之人转身欲走,却见另一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报,勇王殿下攻破了德胜门,朝着阜门去了!”

这人竟然还叫着勇王殿下,而且声音带着颤抖,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有趣,有趣!”

一直默默站在不远处的一位男子突然笑了起来。

“四卫,你们去会会这位勇王殿下。”

“是,门主!”

一直站在殿外的四人微微躬身,身子一跃就是数米的朝着远处行去。

一炷香之后。

“报!勇王已经连闯三门,直逼皇宫了!”

再次传来的通报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刻钟之后,一柄大锤砸开了敬文门,直面皇宫。

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长枪,远处是一排排弓手,城墙之上是一架架碎石穿林的弓弩。

“杀!”

伴随着一声充满杀气的大吼,一条血肉铺就的道路就这样在陈子昂脚下出现。

宫门之前。

天门门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下方如神似魔的身影。

“天底下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门主,你带着鸾儿姑娘快快走吧,看来今日我是难逃一劫了!”

认清现实之后,宋峰远反而静下心来。

“我三哥并非嗜杀之人,只要我死了,他不会牵连其他人的。”

“勇王殿下虽然天下无敌,但并非杀不死!”

天门门主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掏出一个玉牌递给身旁的穆鸾儿。

“鸾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父亲?”

穆鸾儿一愣,心中下意识觉得不妙,却见天门门主突然飘起,直奔陈子昂而去。

皇宫大门近在眼前,身后的诸多兵将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都以一种恐惧交加的眼神看着陈子昂。

一道身影突然从大殿之内跃出,单掌一挥,劲风鼓荡着袭来,耳边似乎能够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一柄大锤轰然一砸,虚空晃动,劲气前方的劲气倏忽一收,一只细腻的手掌突然按在巨锤之上。

劲力猛吐,陈子昂前进的步子猛然一顿,这是他从勇王府出来首次停下脚步。

“噗!”

对面之人并不好受,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喷出。

“好强的力道!”

天门门主嘴角满是鲜血,双眸却仍旧一片淡然。

他在腰间一抚,一枚玉牌缓缓飘在身前。

“风霆流形,天雷蓬勃!”

虚空中电光闪耀,沿着玉符朝着四面八法蔓延开来。

“轰……”

一道电光直直的冲上云霄,天空突然开始昏暗起来。

“斗星在前,雷法,起!”

“轰!”

天空中闷雷滚滚,眼看着就要有闪电劈下。

陈子昂周身一紧,就像是被一个恐怖的巨兽盯上了一般,眼下再不迟疑,脚步一踏就往前冲去。

天门门主呵呵一笑,突然身躯一转,一股狂风围着他的身躯升起,蜿蜒着罩向陈子昂。

“咔咔……咔咔……”

大殿门前的岩石地面碎裂成一片片,狂风时鼓时缩,竟然牢牢地把陈子昂困在原地。

“咔嚓!”

天空中电光一闪,像是一把持在天神手中的长剑,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天空,直直的劈在那狂风之中。

“啊……”

不甘的大吼响起,一柄大如巨缸的铜锤破空飞出,裹挟着劲风飞入宫门之内。

“小心!”

穆鸾儿英目一瞪,脚步一错来到宋峰远身前。背后长剑闪出一片精光,犀利的剑气一层层的出现在身前。

“呜……”

巨锤横空,层层劲气不能阻拦分毫,笔直的袭向两人。

穆鸾儿牙关紧咬,就欲死命的压榨真气,却感到左侧身子一重,整个人一斜,与那巨锤插肩而过。

“宋峰远!”

一声悲鸣,穆鸾儿就见到半截身躯被巨锤压成肉泥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

“陛下!”

身旁几个大臣慌忙涌来,伸手去推巨锤。

“不要动!不要动!”

宋峰远脸上冷汗直流,制止了几人的动作。

“拟旨,召宋启远回宫,立禅位诏书!”

“陛下?”

众人一呆。

“赶快!”

在场之人都是诗书具精之人,当场就有人在场龙飞凤舞起来。

“拿玉玺!”

宋峰远艰难的把玉玺按在那临时的圣旨之上,狰狞的表情才缓缓放松下来。

“出去吧!”

疲惫的声音缓缓从他口中吐出。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穆鸾儿双目呆滞的看着身前的宋峰远,父亲已经离自己而去,而这个男人也要马上离开人世之间。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一直对自己爱慕有加却从未表白过的男子原来在自己心中是那么的重要!

“鸾儿姑娘,你知道吗?三天前我收到消息,你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

宋峰远平躺在地上,声音微弱,望着对方的双眸中爱意却丝毫未减。

“色如青铜,质如山岩的青铜石门,原来一直都在我们宋家老宅的后院里埋着。我已经叫他们快马加鞭的把东西送来,想着七日之后东西到了给你一个惊喜,可惜了啊……”

穆鸾儿心中只觉得绞痛,就算是自己毕生追求的东西就在眼前,她却发现原来那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要。

“天下群英之中,你独独选中了我,我却辜负了你的期望,真是对不起!”

“不……不……”

穆鸾儿脸上滑下泪珠,原来自己也会哭的……

“我好不甘心啊……”

宋峰远身子一僵,双目中再无一丝生机。

“宋启远!”

“父亲!”

悲切的哭声在大殿内来回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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