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品集放回云恩的枕头底下,孟筱拍了拍她睡的位置:“傻姑娘,今晚就看你的了。”
然而,傻姑娘夏云恩小姐,她又睡着了。

江凛洗完澡回来,卧室里的人顶着一张面膜,手机滑落在被子上,呼吸平稳,浑身散发着安稳的气息。

他小心揭开面膜,云恩都没什么反应,可见今天是把她累坏了。

再掀开被子,看了看云恩的脚,果然是有些浮肿的,于是拿了枕头把她们垫高些,一直到自己躺下,云恩都没醒。

“在我身边很安心吗?”江凛低头亲吻她,摸了头发确认是吹干的,便小心拢在一边,为她盖好被子。

之后打开手机,看了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安排,不知过了多久,云恩突然从梦里惊醒,身体也蜷缩起来。

江凛紧张地问:“怎么了?”

还迷迷糊糊的人痛苦地说着:“脚、脚抽筋了……”

江凛忙起身下床帮她掰正脚背,片刻后,紧绷的人总算松弛下来,窝在被子里呜呜了几声。

“你缺乏锻炼。”江凛躺下说,“那天下飞机活蹦乱跳,我还以为你很厉害的。”

云恩半梦半醒,好像又要被睡意征服,傻乎乎地冲江凛笑了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就安静了。

江凛低头看,她的睡衣领半敞开着,雪白雪白的丰盈露出一大半,他努力咽下从心里冒出来的燥热,忍不住在云恩脸颊上捏了捏:“故意的?”

可是,在巴黎短短两天,他能强烈地感受到,夏云恩对于安全感的贪恋和依赖。

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就算专注地欣赏油画雕塑,下一秒抬起头,必定是先确认自己在哪个位置,然后才能安心地走向另一幅作品。

过去的八年,她一定太孤独太彷徨,却又要强迫自己勇敢和坚强。

虽然那一晚,依旧什么都没发生,但云恩睡前还在和筱筱说那事儿,导致她夜里做了春-梦。

梦里的一切都发生的模模糊糊,隔天醒来时,睡懵了的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在被子底下,把自己摸了一遍来确认。

江凛被惊醒,带着困倦,微微蹙眉看她:“怎么了?”

云恩的脸涨得通红,很显然,她又错过了美好的一夜。

现在可以吗,现在几点了?现下江凛会不会想……

然而男人的胳膊压上来,把她摁老实了:“还很早,再睡会儿,今天要走很多地方。”

被子一松动,从江凛那儿传来他的体温和气息,云恩不自觉地就安心了。

江凛身上虽不至于香喷喷的,可绝没有让人讨厌的气息,而他长时间习惯使用香水,总会留存那个味道,是云恩喜欢的。

云恩的手,在江凛的嘴唇上,轻轻戳了戳。

江凛声音慵懒:“昨晚你一直在翻身,弄得我老以为你脚又抽筋了,一整夜没睡好。”

“对不起……”

“听话,再睡会儿。”

话音落,身前的人儿,就软绵绵热乎乎地贴了上来,然后伸手在自己身上轻拍,温柔地念叨着:“睡吧睡吧,乖乖的。”

江凛笑出来,疲倦感和安心感同时袭来,回笼觉大多能睡得深沉,一闭眼一睁眼,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位置空了。

他走出房间,云恩正在厨房研究多士炉,大概是好奇为什么还没烤好,突然砰的一下,面包弹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就拿了面包,美滋滋地吃起来,江凛问:“你就自己吃,不叫我?”

“你醒啦?”云恩回眸,笑容灿烂,“我弄好早餐了,来吃吧。”

江凛看了眼时间:“我们吃完早饭,今天去公司,带你熟悉一下总部的工作环境,晚上和同事聚餐,今天也没时间逛景点。”

云恩说那些景点不着急逛,巴黎又不会跑掉,除了卢浮宫内的展品她很感兴趣,一定要去看看外,其他地方将来有机会再去也行。

“打算什么时候再来?明年秋冬时装周的时候?”江凛问。

“时间倒无所谓。”云恩大口吃着蔬菜沙拉,“但我要像王若那样,被总部邀请来,拿着自己的邀请函入场,还有米兰、伦敦、纽约。”

江凛说:“王若很有才华,成立定制部门后,她会是首席设计师,而你距离正式成为设计师,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对你惊为天人,但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欣赏和喜好,要做出让更多人和市场、客户接受的产品,会经历很多挫折和失败,别害怕。”

云恩知道:“至少眼下,没人能比王若更好,她做鞋子很细致,但又不会太刻板固执,能顺应环境和状态。上次过膝靴皮革的事,我当时是为了争口气,如果不是要争口气,我还是会接受她的意见换一种皮子不要太冒险的。我们毕竟是做生意的,不是艺术家,对不对。”

江凛感慨:“你比我想得开,一路太顺利,运气好加上自己也努力,我的所有起点都太高,最初老板和我谈中国市场新品牌的定位时,我完全放不下身段。”

云恩把草莓酱放进酸奶里拌了拌,说:“我起点也很高了。”

江凛含笑点头,可没想到云恩却一脸甜蜜地说:“我的初恋,我的第一个男朋友,这么灵的。”

这话多好听,但江凛怎么觉得在脑子里过几遍,意味就变了,他问:“中文里起点的意思,我应该没理解错是吧?”

“怎么了?”

“那你是打算,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云恩被酸奶呛着了,抓起一旁的黄油刀,威胁道:“我都不是你的第一个,你凶什么?”

江先生语塞,立刻低头吃饭,云恩得意地哼了声:“老实了吧。”

早饭过后,彼此拾掇了一下,江凛开车带云恩来到公司总部。

这边是工作日,他们见到了很多同事,云恩本是落落大方的人,不至于怯场,在美丽的法国女同事的邀请下,试穿了很多衣服和鞋子,还参观了最新款的包的制作过程。

晚上和Quentin这几个老朋友聚餐,吃吃喝喝热闹到很晚,回到住处,云恩坐在餐桌旁,记录整理今天见到的所有的事,江凛又看见了她那本墨绿色封皮的手账本。

“这上面的皮,有些年头了。”江凛给她送来咖啡,坐下道,“是不是妈妈留给你的。”

云恩点头:“是妈妈自己做的,我刚进大学的时候,妈妈送我的。不过封皮是我自己套的,其实里面还有一层,我怕磨损了。”

她打开扉页,夏云恩三个字,是妈妈的笔迹,但不是原来的,而是云恩模仿的。

“妈妈写的那张纸,我收起来了,就怕哪天这本子掉了,好歹我还能留下妈妈的字迹。”云恩抚摸过自己的名字,说,“这几天,经历了那么多美好的事,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虽然这样说,会让你觉得煞风景,可我真的很想很想,也带妈妈来这里看看。”

江凛温和地说:“不会觉得煞风景,我第一次回上海时,就特别想让爸妈也回来看看。”

云恩托着下巴问:“你三岁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吗?”

江凛说:“世界各地都存在各种各样的歧视,胖瘦高矮、人种肤色国籍等等……在公然的歧视压迫之外,那些隐性存在的就很难说得清楚,只有自己就能体会。我有一段时间也很迷茫,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个国家,这种自卑和虚荣,在我身体里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时太年轻的我,抵触回国。”

云恩很意外:“不怕说了,会让我觉得你不好吗?”

江凛摇头:“这是我人生里很大的转折,以及人格的提升,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精神财富,是我想和你分享的事。”

云恩上前抱了抱江凛:“我知道,你总说自己运气好,怎么可能是真的靠运气好。只有经历过辛苦和努力的成功者,才会豁达轻松地说自己是运气好。”

他们温暖着彼此的心,许久后,江凛问:“东西写完了吗?”

云恩唔了一声,没松开手。

江凛的声音微微干哑:“要不要早点睡?”

云恩目光迷蒙,弱弱地说:“我去楼上拿点东西。”

江凛点头,看着她跑上楼,立刻深呼吸几下,按着胸口狂跳的心。

云恩则跑回房间,打开洗漱包,摸出了一盒套-套,看着那包装盒上艳丽诱人的色彩,她的手都在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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