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到候机室没多久,就有一对在他爸妈那个年纪的夫妻进来,贵宾室里很安静,那位妻子的声音很容易就传进耳朵。
她像是生了什么大气,往沙发上一坐脱下鞋子就揉脚踝,对丈夫骂骂咧咧:“你不想陪我就滚,滚远点。”

他的丈夫轻轻一叹,在边上坐下,开始看手机。

没多久他老婆吼了一声:“去给我拿杯咖啡。”

贵宾室里的乘客都吃了一惊,那位先生没办法,只能去取咖啡。

不巧的是,他们竟然和江凛同一趟航班,坐在他的斜后方,不过好在上了飞机后,他们没再继续吵架。

航班准时起飞,午餐后,机舱里安静下来,江凛在电脑上看总部的秀场资料和模特的定妆照,不知过了多久,后方座位上,那位妻子突然从梦中惊醒,像是做了噩梦,口中胡言乱语,惊呼一声后醒来。

有中国空乘听得动静,前来慰问这位旅客,江凛回头看了眼,空乘为她将座椅收起来,她脸色苍白,满头的汗,问空乘要一杯冰水。

“您稍等。”空乘温和地安抚了旅客后,起身去取冰水。

江凛听见那位妻子在念叨:“睡得跟死猪一样……”类似的话,絮叨个不停,边上其他乘客,渐渐也有被惊醒的。

他取出耳机,随机打开音乐,而手机里跳出了云恩的消息:是不是还在工作?睡一觉吧,听话。

江凛想要回复,想了想,还是假装已经睡了,让云恩放心的好,打算晚些时候再联系她。

顺手打开了国庆节期间一些品牌发布会的日程表,挑了几场可看性强的,日程也合适的,而后根据时间安排,制定带云恩游玩的路线。

节后回国马上投入繁忙的工作,这次旅行不能让她太累,就在巴黎和附近转一转,轻松一些才好。

这个时节,塞纳河两岸的树叶已经泛黄,艳丽秋阳下,坐在河边发个呆,也是很惬意的。

想着想着,江凛不自觉地笑了,从手机里翻出云恩的照片,翻到她和梁辰的合影,抱着一大堆鞋盒的人,还腾出一只手来比耶,笑得那么灿烂。

“我还没拍过合照,你小子。”江凛莫名地醋了,蹭蹭几下,在梁辰的脸上,打了个马赛克。

漫长的航程终于结束,飞机平安降落,江凛收拾自己的东西,又听见后面的争吵声,那位妻子叫嚣:“我就穿,摔死也是我自己的,你少假惺惺了,你会关心我?”

江凛没再看一眼,带着自己的东西,在空乘的引导下离开了。

国内已是深夜,云恩在工作室,构思新品设计,但想着想着,总忍不住会翻江凛的作品集。

短短几天,原本硬硬铜版纸已经被翻得有些发软,其中有几双设计被奉为经典,曾被无数大小品牌模仿,云恩第一次知道,最初的设计师竟然是江凛。

江凛说过,他是为了进入这个行业,才去法国念书,可是如此阳光气息的一位先生,仿佛金融才子般的气质,他为什么会喜欢为女士做鞋子?

手机响了,是江凛的来电,他说晚上约了总部的同事吃饭,大概也会遇见王若,她去的比江凛还早。

“你来之后,我也会带你见他们,如果你实在不想见就算了。”江凛说,“是想带你去总部公司参观一下。”

“当然去啦。”云恩说,“而且我认识Quentin他们,我是自费来的,反而硬气了,要是用公司的名额,我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那就好好工作。”江凛说,“回国第二天就上班了,你回去可来不及出图的。”

云恩立刻遵命:“是,江总监。”

江凛失笑:“先去睡,国内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

云恩依依不舍地挂电话:“我已经有点想你了。”

外面孟筱坐着轮椅走过,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今晚有点冷嘛……”

云恩挂了电话,跑回房间,一半身体躲在门后,露出脑袋问:“你干什么啦?”

孟筱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撒娇起来,嗲死人了,江凛骨头都要酥了吧。”

云恩抠着门框,咕哝着:“你不要老欺负我,人家第一次谈恋爱。”

孟筱笑:“不像,一点都不像第一次。”

云恩哼哼了几声,想起什么来,说道:“我拿几套衣服出来,帮我选选好吗,后面几天要忙了,估计这个时间刚刚回家,都没时间整理行李。”

孟筱说:“你的衣服都蛮好看,不过巴黎不大,看你们怎么玩,很多景点步行都能走到,你要带一双好穿的鞋子,这个季节走走最舒服。而且在卢浮宫里参观,想好好参观的话,至少半天,鞋子很重要。”

可是好看的衣服,通常无法搭配运动鞋,而好看的鞋子,虽然再怎么标榜好穿,也不可能有运动鞋那么舒服自在。

云恩决定有应酬和看秀时,穿得正式端庄些,带了三双不同款式和颜色的高跟鞋搭配裙子;和江凛去玩,就穿的可爱些休闲些,全程软底的运动鞋,这样两边换着穿穿,应该不会太累。

这晚折腾半天,倒是把行李箱打包好了,孟筱再三叮嘱她:“别乱跑,走丢了多傻。”

云恩说:“我那次真的没走丢,我去卖布料的市场了,是你们大惊小怪,明明自由活动时间。”

孟筱躺下,云恩给她按摩腿,她问:“如果我没出事,如果我还在公司里,你会辞职跳槽吗?他们后来,给你开那么高的薪资。”

云恩想了想:“还真不好说。”

孟筱苦涩地说:“但是这个转折,太大了,代价也太大了。”

云恩知道,筱筱又为了丈夫和儿子痛苦了,她也很难过,可她不消极:“至少我辞职跳槽,不是因为你不在了,开店卖鞋这个理想是我一直有的,从进公司第一天起就没放下过,促成我很正下决心的,是身上的债都还了。”

提到钱,孟筱忙问:“换欧元了吗?”

云恩拍了下脑袋:“我又忘了。”

“你看看你?”

“我那天在江凛家,把化妆品落在他洗手间里,走的时候包也不拿。”云恩嘿嘿笑着,“这人有了依靠,大概是会变傻的,我不知不觉已经依赖他,把自己这个人都落在他那里了。”

孟筱故意浑身一哆嗦,伸手掸掸鸡皮疙瘩,惹得云恩来挠他痒痒。

闹了一阵,筱筱心疼地说:“我们中国人讲究穷家富路的,出去玩就好好玩,江凛买给你吃的用的,你就好好享受,别觉得不好意思。他迁就你,你也该迁就迁就他不是吗?”

“知道啦……”

“玩得开心点。”

“我给你带礼物。”云恩说,“下个月,你生日了。”

提到生日,自然要想到母亲,孟筱轻轻一叹:“不知道我妈的手臂怎么样了,老头子应该早就放出来了吧,他拘留几天来着?”

云恩知道,孟筱终究是善良心软的,她怎么可能真的想杀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再多的不是,也是把她生出来的,除非逼上绝路了,除非退无可退。

“不过我不会管他们了。”筱筱说,“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别再见面。”

云恩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说我妈妈,又为什么先和外婆决裂,再和生下我的那个男人决裂?”

孟筱忙说:“小恩,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恩说:“我当然知道,不过巧是巧,我自己的妈妈是这样,你是这样,梁医生也是这样,遇见你们是我的命格吗?”

“梁医生怎么了?”

“江凛说,梁医生和父母关系不大好,虽然是富二代,但只能领工资,是没有多的钱进他口袋的。”云恩笑道,“那个跑车啊什么的,都是她奶奶给买的。”

“真稀奇。”孟筱说,“还以为他,是个活得很潇洒的人,无忧无虑的。”

“你知道梁医生为什么剪板寸头吗?”

孟筱不屑:“因为好看吗?”

云恩说:“是你们疼疯了,就会抓他头发。”

孟筱唏嘘:“其实我很感谢他,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站起来,每次做完训练,他手臂上都被我抓得一道一道,甚至还会破皮。”

孟筱说:“江凛要你一定放心,没有比他更好的康复师,工作是绝不打折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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