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应该被恶鬼蚕食,魂飞魄散的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乡下小丫头。
媚娘冲着她笑:“放心,城里的医生都很有本事,一定能救活你爹,外人的话你都别听,我一个字都不信!”

赵初心神情诡异的盯着眼前的妇人:“他们没说谎,我确实命中带煞,是克亲命。”

她昨夜清醒后,曾揽镜自照,发现这个傻妞的命格也是独特,不仅煞星转世,八字还特别硬,克亲克友,克夫克子,一生注定孤苦伶仃。

赵初心在心底笑出声,一个恶神,一个煞星,她的灵魂还真会找地方钻啊!

媚娘愣了下,只觉得女儿的声音清冷得吓人。

“闭嘴!这话能乱说吗?等我把医生请来,把你爹治好,看这群王八犊子还敢不敢嘴碎。”

傻妞年纪小,媚娘只当她听了外头的闲言碎语,在这胡说八道,并没有往心里去。

赵初心淡淡的别开视线,。

昨夜她顺路去看了一眼她“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心中已经明了。

人生自带三盏灯,阳火不灭阴难侵。

这个男人的三盏灯此时已经灭了两盏,剩下一盏主火微弱的跳动着,俨然已是将死之人,相信不出七日,鬼差就会上门拘魂。

想着自己重病的丈夫,媚娘忽然小声的哭了起来。

“阿诚……”

低低的啜泣声在耳旁萦绕,使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赵初心这会儿更烦躁。

她把没吃完的馒头扔向大海,朝哭泣的根源呵斥:“别哭了,不就是个男人么?你若喜欢,我替你找十个八个来又有什么难!”

话落两人皆是一愣。

媚娘瞪大眼:“妞儿,你刚才说什么?”

海风呼啸,女儿的话她其实听不太清楚。

赵初心抬头望了望深碧的天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只知道七天后,那个叫赵诚的男人一定会死。

果然,当媚娘从城里带回了一名医生时,丈夫早已断气。

秋风徐徐的吹,吹得破旧的窗户摇曳个不停。

母女二人被刘燕拦在赵家的大门外,媚娘哭得声嘶力竭。

“诚哥!”

赵初心站在石狮子的身侧,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刘燕,她的年纪与媚娘差不多,体型却是媚娘的三倍,臃肿肥胖之余,一双小眼睛还带着阴毒之光。

真是一个丑陋的女人,丑得竟然让她起了杀心。

刘燕下意识的看了眼赵初心,瞥到她眼底的寒意,心头顿时一跳,大怒道:“臭丫头,你居然敢这么看老娘,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媚娘一听,紧张的将女儿护在身后,梨花带雨的哀求:“弟妹,我求你了,让我见诚哥最后一面吧。”

刘燕轻哼一声,猛地踹她一脚:“快滚,我们赵家不欢迎你们!”

“阿诚……”见不到丈夫的面儿,媚娘伤心欲绝的大哭起来。

“什么事?居然在这吵吵闹闹!”马老太太白头人送黑头人,本就伤心不已,看到门外的傻妞,眼神蓦的一冷。

跟在老太太身后的是傻妞的二叔赵武,见到她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

赵武假意对着刘燕骂道:“你这婆娘,怎么和大嫂说话的?!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这位是?”

“我姓林,听说你们这有位病人……”看着这群披麻戴孝的人,林医生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二。

赵武摇摇头,给了点钱把医生打发走,随后便客客气气的把媚娘母女迎进门。

赵武一脸垂涎的扶着媚娘的手:“嫂子,慢点走。”

媚娘伤心的点点头。

赵初心皱起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虽然有个十来岁的孩子,但媚娘看起来很年轻,生得明眸皓齿,美人颈,杨柳腰,无论是身形还是脸蛋,都是刘燕这种整日下地干活,被太阳晒得一脸黑斑的村妇不能比的。

赵初心在心头冷笑。

这个赵武,兄长刚去世就惦记起自己的嫂子?

而另一头的刘燕,望着丈夫的殷勤样,嫉妒得都快咬碎了一嘴的银牙。

村里流行土葬,等着亲戚朋友都来的差不多,赵家人便给赵诚守了一晚上的灵,直到第二天,找人抬起棺木,一路敲锣打鼓的往山头送。

封棺,埋土,赵诚这一生,也算是结束了。

赵老太太白头人送黑头人,在墓前哭得险些晕厥过去。

唯独是赵初心,明明刚死了亲爹,却一直冷眼旁观,从头至尾一滴眼泪也没流。

赵老太太对着她皱起眉,心中已经愤恨到了极点!

这个祸害、灾星,全是因为她,害得他们赵家死的死,伤的伤!

从前看在儿子的面上才留她一命,现在……

——

等到赵武的身后事完全办妥,赵家人便开始商量着如何处理这个傻妞。

赵老太太原本打算将她们母女俩赶出家门,眼不见为净,最后却在赵武的游说下改变了主意。

这颗煞星,天生的克亲命,既然她不管走去哪都能克着他们,倒不如放一把火烧了干净!

于是就在一周后,老太太挑了个阳气最盛的正午,带着一群人闯入了媚娘的院子。

“你们想做什么?”面对一群气势汹汹的庄稼汉,媚娘抱着女儿,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刘燕扶着老太太,冷冷的说:“我们今天就要把这个灾星送上生祭台!”

生祭台也就是俗话说的刑场,在这群村民看来,赵初心同等于扫把星,一出生就克死了家里的活禽,不足十岁克死祖父,没到两年,又克死了亲生父亲,只有将她送上生祭台,送给天神,才能免于灾祸。

媚娘是个懦弱的人,一听“生祭台”,吓得眼泪就掉了下来:“不!您不能这么做,这是您的孙女啊!”

老太太听到“孙女”二字,心头顿时一紧,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她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妈,这个灾星留不得,再留着她,我们一家都要死绝了。”刘燕小声的说。

老太太咬咬牙,忽然放软了语气:“媚娘,我昨夜梦到阿诚了,他告诉我一个人在下边好饿好冷,他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掐死这个扫把星,如此一来就不会害得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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