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只要落下,便是一个不留!
陆四没有时间和这些官兵浪费口舌。

诚然,他需要具有一定军事能力的官兵加入河工造反队伍,从而能够帮助壮大“以陆文宗为首的造反集团”,但不意味着他愿意收降桃花坞所有的败兵。

在没有打造出真正的骨干班底前,甚至连宗教加成都没有的前提下,过多降兵的加入会使单一由河工为核心的造反队伍成份变得复杂,从而削弱陆四对这支队伍的掌控。

更何况,无论是河工,还是这桃花坞的居民,有很多对官兵都是恨之入骨。毕竟,现在这一切就是因为官兵胡乱杀人导致。

不少河工的亲朋好友死于官兵刀下,看这桃花坞居民的状况,怕也是饱受官兵欺辱,否则不会随河工一起暴动。

那么,降兵收得越多,河工队伍中的裂隙就会越大,时日久了,很难说没有人会因此脱离陆四,甚至是发生内讧。

然而,陆四没有时间去考虑后面的事,他必须马上结束这里的战斗,否则,他没法尽快组织河工去攻打淮安城。

要知道,在这里每多耽搁一秒,淮安城中的官员和军队就能多准备一秒。

而他相信,不管是造反还是起义,真正的骨干力量都是在不断的死亡后才能形成。

以他陆文宗现在的身份,断做不了这运河上数万民工的领袖。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家乡人凝聚在一起,通过所有能够尝试的手段去壮大他们,而不是去考虑没有影的事。

孰重孰轻,陆四还拎得清。

........

“降者,跟陆爷去打淮安城。不降者,我孙二郎先送他上路!”

孙武进作势将手中的刀扬了扬,其余已降的那些败兵们或为了表现他们的忠心,或不愿同伴枉死,纷纷叫嚷要他们赶紧投降。

那伙官兵还有迟疑,有人在悄声商量。

陆四却不能等了,暴喝一声:“竹篙队!”

“杀!”

几百河工瞬间将竹篙放平,经历过刘家庄和石桥的两处厮杀,这竹篙队看着倒是有了点兵的影子,看着也很威风。

“别,我们愿降!”

官兵中有人动摇喊了起来,有一周姓军官不愿降,还想着带着他们冲过去和千总会合,因此怒斥那说要降的士兵,结果却被身边的一个部下摸出匕首对着他的后背捅了进去。

“反贼,朝廷不会放过你们!”

周姓军官痛苦的捂着后背倒在地上,几把刀却不约而同的朝他身上砍了过去。

孙武进有些不忍心,他和那周姓军官有些交情,此刻却也只能暗骂这家伙不识时务自已找死。

转头高兴的对陆四说道:“陆爷,他们以后就是您的兵了!”

陆四却冷冷看了眼孙武进,后者心中一凛,二话不说上前对那帮降兵喊道:“陆爷饶了你们,你们总要做点事给陆爷看,都跟我走,宰了任万年,咱们跟陆爷去打淮安城!”

“宰了任万年,去打淮安城!”

这帮子官兵一旦降了,还真不管昔日上司了,加上打淮安城也很是诱惑他们,当下跟着孙武郎便向不远处还在顽抗的同伴们挥起屠刀来。

陆四指挥竹篙队和大刀队同时跟进,务要将镇上的官兵全部剿灭。

“杀官兵!”

一个桃花坞的居民却拿着锄头却朝孙武进他们一伙冲了上来,有人立时喝住了他:“他们已经投降,跟我们一伙的了!”

“啊?”

那居民愣住,呆呆的望着和河工们混在一起的官兵,目中有痛恨,有失望,有无奈。最后只能长叹一声,举着锄头掉头朝那些还在反抗的官兵冲去。

任万年部的残兵彻底大势已去,看到冲过来的队伍中竟有自已人后,大部分官兵选择了明智的做法——向着身后的同伴反戈一击。

顽抗的官兵越来越少,任万年彻底没了冲出去的底气,连死战的勇气也没有了。

万全却是忠心护主,带着十几个亲兵死顶,最后被潮水般的人群逼到了一处院子的墙角下。

一个接一个的亲兵倒下去,万全也被他认识的孙武郎砍翻在地。

可能是被万全的死刺激到,最后的时刻任万年疯了起来。他咆哮着将长刀乱舞,却没有章法,看着更像是精神错乱。

直到一把镰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生锈的镰刀并不锋利,甚至很钝,但镰刀的主人却死死拉着镰刀,让那钝了的刀刃切过了任万年脖子。

突然失去阻挡的镰刀因为用力过猛,反刺到了主人身上,好在并没有割得很深。

一颗脑袋滚落在镰刀主人脚下。

望着那颗双眼还没有闭上的脑袋,镰刀主人呆了呆,然后又疯了似的拿镰刀不断的朝那脑袋上砍。

一直到他没有力气,一直到身边来了个妇人轻轻的抱住了他。

“阿福,女儿的仇报了,我们回家吧。”

“啊?”

阿福的神智还没有恢复,他有些迷茫的看着身边的女人。

女人在落泪,不远处的人群中,同样也有一个姑娘在落泪。

...........

桃花坞的空气中还有酒香味弥漫着,大火虽被扑灭,但放眼可见还有很多浓烟。

里面已经成为废墟的苏记酒厂大门口,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桥上也站满了人,对岸更站满了人。

黑压压的,足有上万之众。

大门口摆了一张长桌子,桌子后面站着一帮人。

都是河工的领头者们。

盐城县这边以陆四为首,又有蒋魁、夏大军、程霖、陆广远等人。

山阳县这边以余淮书为首,又有阴阳先生王二、砖瓦匠秦五等人。

两拨人虽都是河工,虽都起事反抗官兵,但现在却径渭分明。

“打淮安?!”

山阳县的河工首领们听了陆四的意见,一个个都是吃惊不小。

“官兵既然叫我们打败了,咱们就领着大伙回家,怎的就要去打淮安了,那不真成了反贼?”砖瓦匠秦五被打淮安这个想法惊到了。

“杀官兵就是造反,造了反你秦五爷还想着回去继续干你的砖瓦匠不成?”说话的是没了一只耳朵的蒋魁。

“是官兵要杀咱们,又不是咱们真的要造反。”

秦五摇了摇头,为活命而反抗和率众攻打淮安城可是两桩事,怎么也混不到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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