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必破,这是警方的红线,小张跑到车站广场派出所报警之后,值班警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简单勘察之后封锁周边,等待刑侦和法医的到来,实际上大半夜也没啥围观群众,根本用不着封锁。
刑警大队来人了,法医鉴证中心来人了,大市场保卫科的熊科长也被半夜从被窝里叫出来赶到现场。

熊光明睡眼惺忪,开车来到大市场东门,远远看见里面警灯闪烁,联防队员挥舞着荧光棍拦住车辆,他下车走过去,看到法医正在勘察现场,其中一个白大褂下面露出一截小腿的女法医长得挺好看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干这个工作,将来怕是不大好找对象,熊科长叹息道。

出了命案,近江刑侦一哥詹树森也来到了现场,他是支队长,不需要亲自侦破,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即可,詹支队和刑侦口的几员大将迅速梳理案情,找准方向,争取在破案黄金期内把凶手抓到。

根据法医检测初步结论,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前,年约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没证件没钥匙没车票*,连钱都没有,距离尸体一米远的地方丢着一把刀,黑色塑料柄的西式菜刀,刀口锋利,沾染血迹。

詹树森抬头看四周,建筑物上装有摄像头,便问熊文明:“监控录像可以调取么?”

熊光明汗就下来了,摄像头只是摆设,根本没接机器,这主要是为了成本考虑,没想到因小失大。

“问问报案的人。”詹树森带着几个伙计走到张雪峰面前,让他把说了十几遍的话再说一遍。

张雪峰说我是这儿的商户,晚上住在店里看着,刚才东门岗亭的刘昆仑过来敲对面米线摊的门,他喉咙让人割了,淌了好多血,是我开车把他送到物资医院去的,对了,春韭也去了。

詹树森点点头,老刑警顿时明白这是咋回事了,他打着手电亲自勘察现场,沿着血迹走到大门口,看了一圈说道:“还有第三个人,骑摩托跑了。”

警方立刻兵分两路展开追踪,一路追查潜逃的另一个杀手,一路去医院寻找刘昆仑。

现场的杀手尸体被装入黑色塑料尸袋运走,自始至终那个年轻的女法医都很勤快利索的到处奔忙,老法医只负责指挥,脏活累活都是她干。

“小宋啊,我预感你将来能挑大梁。”詹树森看在眼里,勉励了一句。

为了不影响明天大市场正常运行,案发现场的痕迹提取完毕后,警方就撤了,现场恢复了正常,熊文明打电话找人来洗地,用水龙把地上的血迹冲干净,又提醒张雪峰别瞎说八道,影响了大市场的声誉吃不了兜着走。

……

张雪峰本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大太刺激了,再说他一个人缄口不言也没用了,昨夜出警那么多人,刑警的治安的联防的,走漏消息太简单了,次日上午一条爆炸性新闻就席卷整个金桥大市场。

叱咤风云的东门刘昆仑被人干死了。

而且谣言越传越离谱,据说刘昆仑死的很惨,是被两个杀手割喉放血而死,脑袋和脖子就剩一层皮连着,血都流尽了。

“唉,我就知道这年轻人太莽撞走不长啊。”熊科长在保卫科里叹息了一句,一向看刘昆仑不顺眼的王少强倒是很开心,悄悄给佛爷发了条短信,那边收到之后立刻跑去买鞭炮,大夏天的又不是过年,鞭炮不大好买,最后是在一家婚庆公司里买了一挂大地红,在门口放了,几个扒手相聚庆贺,弹冠相庆,晚上摆场先好好喝一顿,然后再正式回归大市场。

陆刚是早上知道消息的,他立刻找到公安口的朋友打听情况,但是找的人不对,没打听出子丑寅卯来,再去找苗春韭也找不到人,根据张雪峰提供的消息去医科大附院,还是找不到人。

……

林海樱睡了个懒觉,起来已经十一点,她吃了点东西,先去柯达冲印店取照片,欣赏着一张张摄影作品,尤其是最后一张照片,她简直爱不释手。

墙画自不用说,少年犀利的眼神也是一绝,林海樱感慨万千,家乡藏龙卧虎啊,在她的想象中,墙画的作者应该是一名美院毕业,受过正统美术熏陶的中年落魄的宣传干事,在某件事刺激下才画出这么奔放的作品,下午她回去寻访作者,在此之前要做一件事,就是把照片用电子邮件发送给老师。

午饭后,林海樱骑着自行车去了金桥大市场,她猜想,兴许还能遇到那个叫刘昆仑的小哥哥哩。

来到东门附近,大市场依旧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林海樱一路打听找到办公楼宣传科,她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刘齐不敢怠慢,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林海樱拿出墙画的照片说:“我想找这幅画的作者。”

刘齐定睛一看,嘴角一撇:“这涂的啥玩意,狗屁不通嘛。”

林海樱无言以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其实……这幅墙画是以强烈激情刻画出来的,笔触纵横交错,色彩肆意挥洒,没有明晰的界限和秩序,其实是一幅很惊艳的作品……”

刘齐扶了扶眼镜,再次仔细欣赏,依然没找出亮点,但是却发现这幅所谓的画,事实上的浪费颜料的垃圾是涂抹在东门墙上,而且浪费的是自己的丙烯颜料!

“我知道是谁干的了!”宣传科刘副科长火冒三丈,颜料是存放在东门岗亭里的,只有刘昆仑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恶趣味会干这种事。

刘齐带着林海樱匆匆来到东门岗亭,探头一看,颜料罐果然都不见了,他倒是没注意到老马神情沮丧,闷闷不乐。

“老马,看见刘昆仑?”刘齐怒喝道。

马后炮看看*,没答话。

“我的颜料是被他糟蹋了吧?”刘齐继续问道。

这时林海樱才恍然大悟,原来墙画就是少年画的,怪不得昨天就感觉到了,画和人的气质那么搭。

“人没了。”马后炮说,他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当年在越南亲眼目睹战友肚破肠流都没掉眼泪,现在提到小刘的死,鼻子竟然有些酸。

人老了,心就软,马后炮想。

“没了?上哪儿去了?”刘齐今天来得晚,还没听说这个爆炸性新闻。

正好有个商户路过,便绘声绘色的告诉*,昨晚上有俩杀手在僻静处伏击刘昆仑,把他头给砍了。

刘齐惊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林海樱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对,不是砍头,是割喉,跟杀鸡一样,割喉死的,一刀毙命,是南方来的杀手,专门寻仇的。”另一个商户补充道。

“我靠……”刘齐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提颜料这茬了。

林海樱悄悄走了,她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现实如此残酷,昨天还阳光灿烂的少年就爆出死讯,而且是死于残忍的仇杀,这大概就是近江的江湖吧。

回到家里,海樱沉默了许久,打开电脑,登录OICQ和MSN,打开邮箱收信件,她的导师,中央美院美术系的一位教授的回信上盛赞了那幅画,说其笔风迅疾猛烈粗重,将欧洲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与表现主义的风格融于一体,很有已故世界顶级艺术大师、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威廉.德.库宁的神韵,在新的末尾,教授询问海樱此画作者的详细信息。

海樱回复,作者已死,并且附上了刘昆仑生命中最后一张照片。

……

武警总医院外科病房,刘昆仑躺在病床上,颈部已经做了缝合手术,包扎的严严实实,旁边躺椅上睡着春韭,她忙乎了一夜,从物资医院出来之后,本来是打算去医科大附院的,但是救护车突然出了故障,于是春韭硬是站在马路中间拦了一辆过路的车,把刘昆仑送到了更近一些的武警总队医院,因为伤者失血过多,春韭还献了血,这会儿正在补觉。

刘昆仑听医生说了,凶手比较业余,没切断他的颈部大动脉,那样的话几秒钟内大脑就失去供血导致昏迷进而死亡,神仙都救不了,凶手只切开了他的气管,造成颈部开放性损伤,看起来骇人,其实要不了命的。

“气管切开不是啥大问题,是临床最常用的急救手术而已,不过你小子也是够走运,万一血呛到气管里,你也得完。”医生这样说。

刘昆仑也觉得自己万幸,只是不知道那俩杀手咋样了,被自己捅了一刀的应该活不了,骑摩托跑掉的那个就难说了。

病房的门无声的开启,一个精瘦的干练男子走了进来,冲刘昆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递过来警官证,原来这人叫张湘渝,是刑侦大队的警官。

刘昆仑不能说话,正能以笔录的形式接受警方询问。

张湘渝的小本子上写满了两页纸,他看了一遍,点点头:“字写的不错,练过?”

刘昆仑摇摇头,指指门外,做了个抽烟的手势。

“我靠,伤成这样还想抽烟。”张湘渝撇嘴赞叹,带他到楼梯间,点了两支烟递给刘昆仑一支。

“死了俩人,一个死在当场,心脏中了一刀当时就挂了,还有一个,尸体在三公里外被环卫工人发现,骑着摩托栽河沟里去了,后背上插了一把飞刀,经查是越战时期的美军M7型刺刀,刀柄上有你的指纹,这俩都是你干的吧?”

刘昆仑点点头,抓过本子写了四个字:“我要出院!”

张湘渝就笑了:“出院?两条人命啊,出院就得进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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