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胭心中的哀嚎,锦安自然听不见,但是单看薄胭那慌乱又委屈的神色,以及那飘忽着打量四周的眼神,锦安也不难猜出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锦安一时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猛然间又想到了自己初来赵国,自己第一次去长宁宫给她请安时的场景,那时她手边那一碗花花绿绿的“养生茶”可实在令自己记忆犹新,自己看她平日里并不是个胆小的人,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杀伐决断都利落的很,可不知为何,就是尤其的,嗯……怕死……

可是转念又一想,锦安笑意微收,自己甘冒风险来救她,可在她看来自己竟然是如此的靠不住吗?值得她害怕成这副模样,她以为自己爱像绑粽子一样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现在四周白雾茫茫,若是自己将她放到旁处,一旦冲出些别的刺客,自己无暇顾及她,她的这条小命也就是彻底交代了。

再次品读了一下薄胭的神色,锦安无奈一叹,自己丝毫不怀疑,若不是薄胭现在中了软筋散,她恐怕会跑的比兔子还快,毕竟……保命要紧。

“委屈太后娘娘了,娘娘若是看到空档,能逃便快些逃吧,不用顾忌我。”锦安凉凉道。

薄胭四下看顾着,转的滴溜溜的眼睛忽然一顿,讪讪一笑:“太子殿下不顾安危来救我,我又岂能丢下你不顾……”话虽然这样说着,却说的很没底气,说实话,要是能跑,自己早跑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挂在他身上让他甩来甩去。

薄胭也有自己的无奈啊,自己本来都要和刺客达成共识了,也不知锦安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突然现身,打乱了自己全盘的计划,本来可以谈话解决的问题,非要弄得刀剑相向,自己心里苦啊……

不过说到这里薄胭倒是有一个疑惑,锦安既然听到了自己和刺客说的话,那就应该明白危机已经解除一半,为什么还硬要现身?

锦安与薄胭一问一答聊的自在,看在刺客的眼中却是大大的不满,敌人在一面同你交战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与旁人调情……啊呸!谈天说地,这是何等的耻辱!

那刺客站稳脚跟,重新抡起钢刀直取锦安下盘,锦安向后退去,眼看着那刀尖扫过了薄胭的衣摆,霎时间皱起了眉头。

这一细微的动作落入了刺客的眼中,他冷冷一笑,好似找到了锦安的软肋,利落转身发起了连攻,每一刀都直逼薄胭,他心中想好了计划,既然锦安执意保护薄胭,那么自己攻击薄胭可以让他乱了阵脚,方便自己偷袭;即便偷袭不成锦安,自己本来的目标也是薄胭,杀了她,自己一样可以交差。

确定好了目标,刺客便不再和锦安过多纠缠,将攻击对象转移到了薄胭的身上。

薄胭背对着刺客,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感觉到锦安连连向后躲,步伐也没有了刚刚的悠然便也觉察出了情况不好,下意识的抱紧了锦安。

锦安感受着怀中人的轻颤,心头的一软,嘴角不由自主地荡起了一抹微笑,手上动作却越发凌厉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刺客的战略还是正确的,锦安的功夫远在刺客之上,若是硬碰硬,高下立见,可是现在既然要护着中了软筋散的薄胭就难免分身乏术顾此失彼,一时间,战况陷入焦灼,锦安被缠的脱不开身。

而与此同时,薄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这迷雾中有软筋散,那刺客必然服了解药,可是锦安呢,仅仅遮住口鼻恐怕难以抵挡那无处不在的粉末,他还能坚持多久?况且敌方的其他刺客呢?即便刚刚情况混乱冲散了他们,可现下四周半个人影也无,打斗声又这样大难免不会引过来什么人,总不会是自己的援军就是了,薄胭被锦安带着闪躲间目光略过了在不远处躺着的几个侍卫的身影,这些人里头即便有侥幸没死的,现在身重迷药恐怕也起不来身,帮不上忙。

“别和他拖延时间了,若是被其他刺客发现就晚了。”薄胭出声提醒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了急匆匆脚步声,透过迷雾,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个黑衣短打之人。

薄胭无奈合眸,自己的嘴恐怕是开了光,说这些事情一向很灵验。

“小心!身后有人了!”薄胭匆忙提醒。

习武之人耳力都很好,锦安自然也发现了那人的存在,轻轻蹙眉,揽着薄胭调转方向快速向后退去。

后来的刺客与先前那位互相使了个眼色,默契的成为一个包围圈,将锦安两人团团围住。

“他是西晋太子,一个也别放过!”第一个刺客见来了帮手霎时间信心大增,历声吩咐着。

来人道了声是,舞起手中的流星锤向锦安砸去,而另一人则是虚晃一招刺向薄胭。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锦安还带着薄胭这个拖油瓶,身姿灵巧的躲过进攻已经是极限,哪里还能抽出空闲攻击两人,锦安瞬间陷入被动。

薄胭靠着仅有的一丝力气牢牢的抓住锦安,尽量减少自己带给他的拖累,内心只祈祷着援军快些到。

双方彼此缠斗着,锦安勉强维持着平手,那持刀的刺客将目光落到了维系两人的腰带上,眸色一寒,对另一人比了一个手势,趁着那人正面进攻锦安的时候从侧翼包抄,也不用什么绝杀,而是直攻那条腰带,刀刃微微擦过腰带,随着裂帛声响起,薄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受控制的向一旁飞去。

锦安冰冷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手腕发力,折扇飞出手掌,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支取刺客面门。

那刺客提刀来挡,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脚步。

薄胭本就全身无力,在这样的惯性之下更是找不到着力点,踉跄着栽倒在一旁,头正好磕在了车辕上,顿时鲜血直流。

薄胭也顾不上疼痛,头晕目眩之际连忙转头去看锦安的情况,透过眼中的血雾确认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锦安看着模样狼狈满脸是血的薄胭,一股无名业火涌上心头,两手接住飞回来的纸扇飞一般的闪身来到那持刀刺客跟前,运足力气下了杀招,那刺客还来不及反应躲避,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而后一片漆黑。

直到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嗅到鼻翼间的血腥味,那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没有了。

那人爆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声,感受着眼睛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栽倒在地无助的翻滚着。

另一刺客见了此情此景因为太过惊慌而怔在原地,这才意识到将薄胭与锦安分开是多么不明智的一个选择,没有了薄胭的牵绊锦安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仿佛刚刚带着薄胭以一敌二就是为了哄着自己等人玩呢。

锦安手执折扇,扇子上的画面已经被鲜血浸泡的分辨不清原来的面目,猩红的折扇配上锦安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手,让人觉得一种诡异的美感。

锦安无视那呆若木鸡的刺客,疾步来到薄胭身边,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势,目光落到那小拇指一样长在伤口上停顿片刻,眸色一寒,周身的气压又降了两分。

薄胭因为眼中流入了鲜血,对于刚刚的情况没有看清,现在也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执刀的刺客应该是受了什么伤,下意识就想到了锦安,连忙询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锦安沉默着,久久的凝视着薄胭满是鲜血的脸颊,良久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薄胭一愣,对不起?他是在向自己道歉吗?他又为什么对自己道歉?是觉得没有保护好自己?可这事怨不得他呀,还是因为身为男子的自信心受了挫折?

这些念头也不过是短短闪过了一秒薄胭就清醒了过来,自己二人也算得上是腹背受敌了,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

“这烟里有毒,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内功深厚,但是好歹快离了这是非之地吧,趁他们受伤,你还有力气,咱们快走!”薄胭说着。

锦安却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啊?”薄胭不明所以道。

锦安也不再罗嗦,缓缓伸出没有血污的左手抚上了薄胭的双眼:“相信我,闭上眼睛。”

明明他的声音是冷冰冰的,但是听到薄胭耳中就是十分心安,心跳渐渐慢了下来,薄胭感受着眼前的漆黑与锦安手心的温度,缓缓闭上了双眼。

手中处微痒,那是薄胭的睫毛划过手掌心的感觉,锦安微微一笑,一种莫名的欣喜与舒畅涌上心头。

左手不舍的离开薄胭的双眼,薄胭的容颜展露在眼前,虽然脸上的血污看起来狼狈的很,但是那紧闭的双眸以及微微上翘的嘴唇无不说明着眼前人对自己的信任。

锦安心情大好,第一次觉得眼前人是如此的乖巧,现在的她并非一国太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锦安转过身来负手而立,面对刺客霎时间变了脸色,那神情仿佛地狱修罗一般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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