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薄胭怔楞的不回答,薄中青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当即气的周身直颤,眼中布满血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出声:“我薄家满门忠良,竟没想到会落得个谋害君王的罪名!皇上,老臣有愧于你啊!”
薄中青一面说着一面对着虚空重重一拜。

薄胭抿紧下唇,死死握着双拳,指甲嵌入掌中沁出血痕,自己还能说什么,经过这样的宫变,自己的父亲来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询问与关怀,而是质问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凉薄,质问自己是不是个杀人犯。

呵,薄胭不由的冷笑出声,心中又升起阵阵悲凉,自己对他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本宫问你一句,你这句话是问当朝皇后呢,还是问你的亲生女儿呢。”薄胭颤声道。

薄中青抬起头来,满面悲痛:“是皇后又如何,是女儿又如何?做了这天理不容的事情有什么分别。”

薄胭冷笑,强自控制着声音的起伏:“若是看作皇后,这是涉及到赵国江山正统的问题,丞相自然可以心存疑惑,本宫无话可说;若是看作女儿……相处十六载,女儿的一言一行都是父亲眼睁睁看着的,父亲如今这样质问女儿是否谋害皇上,着实是……”

虽然强自忍着,但是说到最后,薄胭的声音依旧哽咽了,虽然从没对他抱过多的期望,但是如今这情景也……

薄中青看着薄胭眼眶强忍的泪水也略有动容,沉默片刻道:“既然娘娘称老臣一句父亲,就该知道老臣一向将忠君放在首位,篡改遗诏,实在天理不容。”

“既然如此,我问父亲可知道先帝的遗诏写了些什么吗?许给薄家一品护国公不假,同时也许了严家监管之权,严家与西晋的勾当不必我多说了吧,届时薄家被严家监管着,就不怕最后被严家篡夺了赵国江山?我也是为了江山着想,再说那圣旨上写明要后宫未生产的从四品以下宫妃陪葬,那些人就不是人命了?我虽然间接杀了姚宇,但也保全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父亲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问杨嬷嬷,先帝离世时杨嬷嬷也在,当时齐萱已经带人围住了寝宫,若非我提前有准备,就是我乃至整个薄家的灭顶之灾!这些父亲都不考虑!反而责问我是否……”薄胭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在父亲心中,我就是这样狠毒之人,能够对皇上下毒手!”

薄中青闻言一怔:“皇上离世当日,萱贵妃带人围住了寝宫?你怎么从没说过。”

“父亲给过我说的机会吗,昨夜生死一线,我是如何挺过来的!齐萱被人刺杀想要栽赃与我,现在还在宫中躺着,这些我不愿叫薄家担忧,也没有时间同你言明,父亲却是见面就责问我的诸多不是,你叫我如何说!若是父亲还不信的话,我这就请来杨嬷嬷,她是先帝身边的老人,父亲既然忠君,我的话你不信,她的话你应该信了吧!”

薄中青沉默了,思索片刻,长长的喟叹一声,声音沙哑道:“老臣知道说这些话伤了皇后娘娘的心,只是忠君乃是本分,娘娘身处后宫这么久,老臣是想……”

“是想什么,”薄胭冷笑:“是想着本宫也该如同旁人一般练就蛇蝎心肠?既然父亲知道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那么父亲又为我做了什么,我除了有薄家嫡长女这个虚名之外,旁的都要我自己筹谋应对,如今我只不过决断狠厉了些父亲就觉得我并不是薄家要的那种知礼守礼的女儿了,那么父亲想要什么?任人宰割然后被处以极刑的一具尸体就是对得起薄家忠君的名声了?”上一世自己的心力交瘁,十有八九都是薄家顾忌臣子身份的不作为,硬生生将自己推到前头,承受一切风浪才会有的结果,每每想到上一世那孤立无援的境遇,薄胭就不免心寒。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薄中青辩解着,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说服力。

“老臣只是觉得,好些事情,就如同此次的姚宇,皇后娘娘自然可以先同老臣商量一番再做决断。”

薄胭闻言嗤笑一声:“商量?父亲一向按照规矩行事,你能允许我对钱校尉下先斩后奏的命令吗,你会允许我更改遗诏吗?后宫不得干政,父亲不会忘的,尽管你也明白不能让严家掌权,却也依旧会按照圣旨来做,而我的,我所做的不过是为我、为薄家谋一个安稳,到了父亲嘴里就是这样的十恶不赦吗?若是父亲心中有女儿一分,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在宫中受这些困苦,父亲,你是赵国最好的一把刀,那么我呢?”

薄中青忠君为国的理念已经从出生跟随他到现在,他为人迂腐,任谁也改变不了,只是这么久以来的委屈无处诉说,自己已经不会天真的指望薄家帮扶自己了,可也不愿被人如此说,更何况还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薄中青无言以对,自己一直以来都对薄胭的遭遇视而不见,她在宫中被齐萱陷害排挤,她被太子厌恶,她要费心讨好皇上,这些自己作为父亲都是明白的,可是自己作为外臣,能说什么,能做什么?薄中青也有自己的无奈,即便他的无奈看起来十分冷血,但是在他看来却是形势所迫,他这一生自觉为国为民,心中却吝啬一丝半点的地方留给薄胭。

薄胭无奈合眸转身,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罢了,想来是这两日的事情实在太多,搅得自己心神不宁,今日又被父亲的态度刺激到才说出了这些抱怨的话来,自己毕竟是薄家人,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这是自己一生的羁绊,就当是自己前生亏欠了薄家,今生为他们筹谋还债罢了。

薄胭平复了一下心绪,继续道“好歹现在的严家并没有掌权,父亲只需要知道,你要守赵国江山,我亦然,只是我有我的方式,既然目的是一样的就请父亲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不要再反对什么了。”

薄中青嘴唇动了动,叹了一口气,听了薄胭的一番话,自己哪里还有脸面说出什么来。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父亲就回去吧,替我问母亲安好。”薄胭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

“胭儿……”薄中青叹道:“父亲,也是有自己苦衷的,先帝待薄家不薄,父亲只是……”

“我明白了!”薄胭死死合眸,不愿睁眼再看薄中青一眼,自己不指望能够说得动他,但也实在不能坦然面对他。

薄中青将朝薄胭的伸出手的手慢慢缩了回来,沉默片刻,跪地问安:“老臣明白,皇后娘娘,保重身体。”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宫门的开合声后,薄胭慢慢睁眼,眸中满是疲惫与悲凉,转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自嘲一笑,皇后之位也好,太后之尊也罢,自己身边终究是空无一人。

这样想来,以薄中青这样迂腐不懂变通的性子能在官场上屹立多年不倒,还真的全要仰仗嘉和帝了,若是没有嘉和帝一直以来的袒护与信任,薄中青这样古板又老实的人又怎么能安然无恙的坐在丞相之位上这么多年呢,嘉和帝却是将薄家当成了一把刀,但是也实在是给了薄家,尤其是薄中青好处,这么说,这样说来薄中青对嘉和帝感恩戴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神游天外许久,不知佩瑶何时来到了薄胭的身边:“皇后娘娘。”

薄胭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何事?”

佩瑶道:“刚刚接到消息,西晋太子锦安刚刚入了城,这会儿应该正往皇宫来,娘娘,”佩瑶打量了一眼薄胭煞白的一张脸,皱了皱眉头:“娘娘还是还是派人去迎接吧,今日好生休息。”

薄胭挑眉,锦安回来了?她倒是比自己预计的提早回来了许多,不过万幸的是一切已成定局。

“不,本宫亲自去。”薄胭撑起身子起了身。

“娘娘。”佩瑶满脸担忧。

薄胭摇摇头,示意无碍,平日也就罢了,赵国刚刚经历这样大的变故,自己即便不能展现最光彩的一面也万万不能展现出弱势,再说,自己也要亲眼见到锦安才好分析他下一步的动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次边城之行他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再看如今严家的形式,不知道锦安是否心中有退却之意,自己需得见了他的面再做定论。

“皇后娘娘,刘大人那边也主动请缨,说是可以担负重整宫中禁军的问题,钱大人虽然看着忠心,但是毕竟是外人,这个时间,不能出什么乱子。”佩瑶道。

薄胭正理着鬓发,闻言动作一顿,刘大人?自然是表哥刘钊了,虽然自己一向不爱同他接触,但是这话她倒是说对了,宫中禁卫尤其重要,特别实在如今的形势下,万一钱炜倒戈呢?还是要安排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才好,刘钊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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