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被不知何时顺着湖水漫上来的黑色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着……更可怕的是,我两侧的湖水涌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我隐约可以看见湖水深处有更多的黑色藤蔓缓缓舞动着向我涌来……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被吓得满是空白,可我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咬了一口舌头,舌尖血腥的味道刺激着我的中枢神经,脚下越来越重的粘滞感告诉我,这些东西想把我拖到水里去!

我暗恨今天为了出门好看穿的是七八厘米的细高跟,此刻那些黑色枝叶紧紧缠着高跟鞋的鞋跟,我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鞋跟拔出来,却无力地发现根本拔不出来……

凉风打了个旋儿从我脸旁吹过,我打了个激灵,可回头四望,除了我,这条小道上竟然空无一人!

我正站在这条湖中小道的中段,叫前不应叫后不应,根本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呼救声,也没人能来帮我!

我低下腰,想要把这些东西扒拉掉,可手指头刚一触摸到缠在鞋跟上的水草,就立刻有更多的水草攀附到了我的手指上想要把我的手指一起缠住,摸上去黏腻湿滑,可并不像是有生命的水蛇之类……

也许是暗无天日的山村几日锻炼了我的神经,现在的我虽然还是怕的要命,却还能颤抖着勉强往中间走,两手死死扒住了两边的护栏,栏杆上装饰用的金叶子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刺的我手心生疼……

我一步一步拖着步子死命往前走,脚下的拖力越来越重,可岛上的灯光昏暗,我根本看不清拖住我的黑色细细长条东西是什么,我内心猜是水草或者生长在水里的枝蔓,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我自己推翻——水草或者藤蔓,怎么可能会生长在湖心,而且一副拼命把我往里拽的架势!

“有鬼”两个字在我心里盘旋,越来越大,我倒吸一口凉气,发了狠心往外拔脚,高跟鞋这下却彻底被缠住了,甚至有的“水藻”已经顺着我的脚踝缠到了小腿……我连脱掉高跟鞋发足狂奔都做不到……

我的心里已经漫上了细细密密的绝望,难道我这辈子就脱离不了这些诡异阴森的东西吗?

我的后颈处一阵一阵的凉风,就像是什么人在轻轻摸着我的后颈,连我的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还在拼命想挣脱脚下的藤蔓,可只要手一离开栏杆,整个人就会在猛然的拉扯中失去重心坠落在湖里,所以哪怕手机就在我右手臂上的手包里疯狂振动,我也不敢伸手去拿,只能拼命在心里祈祷给我打电话的人是小璃,她能发现什么不对劲……

手机振动了足足有两三分钟,小璃应该是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电话停止了振动。而我在越来越重的塌陷感拉扯下已经没了再往前走一步路的力气。

“小璃……”我死死拉住栏杆,金叶子将我的掌心刺破,流出了鲜红的血,顺着细细的缠着栏杆的链子落到地上,落到缠绕攀附着我的鞋跟、我的小腿上的黑色藤蔓上。黑色藤蔓似乎猛地瑟缩了一下,可我已经在精疲力尽的边缘,喃喃地叫着我能想到的一切能帮到我的人的名字,并没有发现……

脚下越来越沉,藤蔓已经缠到了我的腰,将我的脚踝小腿和腰身紧紧地缠着往水里拉,我绝望而不甘地仰头抓着栏杆。痛,极痛,可我不甘心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湖水里……被冰凉的湖水渐渐淹没……

栏杆上的铁链在我的大力下来回摇动着,我的一只脚已经被拖进了冰凉的湖水里,连衣裙的肩膀处传来布料不堪重负的嘶啦声,眼见就要碎裂……

“葛凌……”我近乎失声的地喃喃叫着这个名字,在心底最深处期盼他会像在山村时一样,在葛清要杀我的时候从天而降般救了我,可我心里又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先是脚尖,再是脚踝,水下越来越多的黑色藤蔓像情人般紧紧缠住我,将我往下拖,让我堕入沉沦的深渊……

“小怜!”

“小怜!”

一声声呼唤由远到近,我精神一震,隐隐听出是小璃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猛地一挣,双手死死抱住唯一能阻拦我下沉速度的栏杆,手掌心的血越滴越多……

水已经快漫到了我的腰,我朦胧中隐约看到是小璃正赤着脚提着裙子疯狂地朝我的方向跑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终于……小璃来救我了。

小璃喘着粗气跑到了我的身边,死死拉住我的手,带着哭腔地喊:“周冲,赶快帮忙把小怜救起来啊!”

我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冷的要命,另一只宽厚温暖的手忽然覆在了我因为太多用力抓栏杆而骨节突出泛白的手上。紧接着,我听到男人低低说了一句话,像是什么复杂冗长的咒语,他又往水里扔了张什么东西,我猛地感觉脚下一松,低头看去,水里的藤蔓竟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瑟缩卷曲着离开我的脚,向下缩去……

两人好不容易把我拉上来,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冻得直打哆嗦,看了小璃一眼,勉强笑了笑,直接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掉了,我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装潢豪华,床也很温暖,我身上穿着一件小璃的裙子,小璃正握着我的手,在床边看着我。那个男人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漆黑的湖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璃,我这是在哪?”我挣扎着起身,小璃告诉我,我晕过去之后,回学校太晚,正好周冲——也就是她的远方表哥在湖心岛上订了房间,索性他们就把我抬到了房间。正好她在这放的有衣服,就帮我换掉了衣服让我睡一会。

小璃说到最后,眼里有些躲闪。我也没去追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放的有衣服,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谢谢你。”我有些踉跄着下了床,向站在落地窗旁边的男人道谢。

男人——他叫周冲,转过身来,我意外地发现这个在小璃口中会些道术的男人长的出乎意料的干净。浓眉大眼,鬓角如裁,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袖口还细致地戴着纯银的袖扣,一副成熟稳重的年轻商务精英模样。

如果不是小璃说过,他刚刚又救了我,我肯定不会觉得他会道术。

“举手之劳。”周冲点了点头:“你应该谢谢小璃,她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不接,她就猜到你出事了,非要拉着我去接你。”

小璃笑着抱着我,说:“别听他的,咱俩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

看来小璃跟这个表哥的关系还不错,我在心里思量着,也笑了笑:“不管怎样,你救了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周先生,方便告诉我那些缠住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周冲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皱了皱眉:“刘小姐,小璃跟我说你身边不是很太平,果然是这样……刚才缠着你的是天青湖的溺死鬼。”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溺死鬼”三个字,我却条件反射地又轻轻一颤,小璃还以为我还残留着对黑色藤蔓缠绕的恐惧,轻轻抱住我,可我却知道,我怕的不是溺死鬼,而是挥之不去的鬼……

周冲说,淹死在天青湖里的人怨气久久不散,就成了总想着拖人下水的溺死鬼。缠住我的黑色藤蔓,就是溺死鬼的头发,柔韧如水草,切割不断。而溺死鬼为什么缠住我,大概是因为巧合,我一个年轻女子,孤身一人走在水中小道上,溺死鬼便贪心想将我拖下水……

我打了个寒噤,周冲劝我不要怕,他刚才虽然来不及斩杀溺死鬼,可一张符扔下去,溺死鬼元气大伤,很久都不会出来作乱。

我点了点头,心里这时候才涌上来后怕。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小璃笑着说我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她早就猜到我会饿,早就叫了一桌菜。

我们三人起身到了怜香亭的餐厅,已经过了饭点,露天餐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周围飘着清透的香气,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了情绪。

小璃介绍周冲说,这是她父母过世后唯一一个会关注她对她好的兄长,只是周冲后来被一个云游的道士说有天赋收做了徒弟,他们之后就很少有联系。直到不久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小璃才想起了这个远方表兄,没想到竟然联系上了,而周冲恰好也在本市。

周冲温文尔雅地一笑,补充小璃的话说,他是奉师命四周游历捉鬼,正好到了本市,而怜香亭又是他的产业,所以直接就在这里住下了,顺便见一见小璃和我。

“不过,刘小姐你的情况,确实有点怪……”周冲的神色有点古怪,我想了想,还是咬牙告诉了他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从冥婚,到鬼夫;从鬼胎,到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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