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动从动手戏耍顾涌泉到爆料自己武学奇才的身份,时间只过去了一瞬,看上去那一系列的事情像是同时发生。
但在场的众人不论是掌门长老还是各位弟子,都是武道行家,自然能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像王动展露出的那种身法,虽然也算精妙,却不罕见,江湖上能做到那一点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大家倒也不觉得如何震惊。

尤其是顾涌泉,第一个表示不服:

“王动师弟这套身法的确可圈可点,但你出其不意攻我不备,实难令我心服口服,以此自评为万里无一的武学奇才,更像是——恕我直言,更像是大言不惭。”

王动问:“你要如何才能心服口服?”

“光明正大地从正面击败我。”

“好。”王动干脆应下。

骆掌门突然出声提醒道:“点到即止。”

二人齐声应是。

顾涌泉看着王动,伸手道:“请。”示意他先走。

“时间紧迫,我们速战速决,不必去练武场,就在这过几招吧。”王动道。

“在这?”

王动点点头,“师长和同门正好可以做个见证。”

“可是这里地方狭小,王动师弟练的又是棍法,只怕难以施展。”

王动不赞同,道:“敌人若对我们动手,可不会管地方大小,至于我嘛,和顾师兄动手,尚不需用到武器,便赤手空拳接顾师兄两招吧。”

顾涌泉听到前半段,心中还颇为赞同,等他听到后面时,脸色骤变,语带怒气:“你说什么?”

顾涌泉作为红线帮大师兄,两岳境的高手,即使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此时被王动这样羞辱,如何能忍?

“我既然敢自认是武学奇才,肯定有些非常手段,顾师兄只管动手,不必有所顾虑。”

王动说着,侧过身,做好出手的准备。

顾涌泉昂然道:“那我们便空手对空手。”

“顾师兄请便。”

话音一落,王动动了。

只见他身体轻轻晃了两下,骤然化作一道虚影飘向顾涌泉。

不动如天山,动如流云散。

用的还是行云身法。

与刚才戏弄顾涌泉的动作如出一辙。

顾涌泉不敢大意,凝神防范……

然后感到一阵风从面前吹过,脖子和后颈先后被手指拂中。

王动绕着他转了一圈,回到原处。

从出手到收手,整个过程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王动是攻其不备,有投机取巧之嫌。而这一次,他是当面故技重施,戏耍了顾涌泉。

他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了不起,而是要提醒顾涌泉,我之所以能击败你,不是因为你大意,而是因为我本来就能击败你。

顾涌泉显然也隐隐意识到这一点。

王动那身法虽然诡异但终究有迹可循,他真正比自己强的地方是他处处抢先一步,料己先机。

当自己想阻止他靠近时,他的手已经点中自己的脖子,当自己想去护住自己的脖子时,他的手已到了自己的后颈。

如果这是一场实战,自己现在至少已有两处重伤,而且均是致命伤。

顾涌泉还要说话,骆掌门道:“涌泉,你不是王动对手,退下吧。”

这句话等于是盖棺定论,顾涌泉表情复杂地瞪了王动一眼,无比沮丧地退到一旁,他后悔自己没有出剑,自己最强的手段明明是剑法。

为什么自己不拔剑?为什么被他一激就中了圈套,以己之短攻其所长?为什么要轻敌?为什么那么轻易地被他的假象欺骗?为什么如此愚蠢地任他掌控局势?为什么要辜负同门对自己的信任?为什么?为什么?!

顾涌泉悔恨难当,其他弟子更是震惊得无法言语,他们实在难以接受前不久还练着蹩脚棍法的王动转眼就成了武学奇才这个事实。

那样一来,他和崔双玉之间的婚事很可能要弄假成真。

原本在大家心目中,红线帮只有大师兄才配得上崔双玉,现在王动赢了大师兄,岂非间接证明了他才是最配得上掌门师姐/师妹的那个人?

和王动订过一战之约的马信此时也站在人群中,他看着王动,心情复杂至极:“原来他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心情愉悦的他真的好强大。”

当然,也有弟子暗暗质疑他就只有这一套身法厉害,如果他跟大师兄真刀实枪地比一场,胜负难料。

……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骆掌门慧眼如炬,已然看清王动的底细,他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帮内事务,带着王动连夜离开红线帮,赶往京城。

临行前,王动让白九去凉州替他带一句话给崔孝宽,把他用天子之宝交换崔双玉的计划告诉了他,希望他能给予配合。

王动之所以现在才把计划告诉崔孝宽,是因为他对崔孝宽以及他的属下并不完全信任。

眼前乱世将至,天子之宝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正统,意味着先帝的倾向,他不信崔孝宽和他的那些谋臣武将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天子之宝事关重大,你当众亮出,有什么用意?”

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骆红渠问王动。

王动也不敢撒谎,道:“消息早一日传到京城,双玉就多一天安全。”

“你不怕有人半道来抢?”

“有掌门在,相信这世上没几个人敢动这心思。”

骆红渠微微一笑,不再多问,随口道:“以后随双玉叫我师傅。”

“是,师傅。”王动当场改口,并趁机道:“弟子想请师傅指点一路入门刀法。”

……

长安。

公主府。

后花园。

夜色静谧,虫鸣如奏。

崔双玉坐在亭子里,呆呆地望着池塘水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数日前,她被身份神秘、手段诡谲的孪生三姐妹掠至公主府,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那位身份尊崇的公主不仅没有杀她,还以礼相待,除了不准她离开,简直把她当贵宾一样招待。

除此之外,公主还把她父亲和二姐的消息告诉了她,只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令她伤心欲绝的噩耗:

“他们早在五日前就秘密处死了令尊,并将令姐囚禁在王宫地牢,之所以对外宣称要公开处斩令尊,是为了引你和令兄长崔大将军自投罗网……”

“李睦并非先帝亲生,而是九王和玉后的私生子,令尊正是查到了这个真相,才决意反对李睦登基,同样是因为这个真相,才使得玉后和九王那么快就动了杀机……”

“令尊发动这次政变原是有机会取得成功的,可惜他被兵部尚书侯崇元出卖,最终才功亏一篑……”

……

崔双玉现在没有心情去思考公主为何要把她抓到这里,也懒得去管她为什么把这一切告诉自己。

她现在只想复仇。

只想亲手斩下玉后、九王、李睦以及侯崇元几人的脑袋。

此仇不共戴天!

“王动……是你的夫君?”

那位自小拜在昆仑门下修行天道,被先帝敕封为镇国大罗公主的白衣妙龄女子飘然而至。

崔双玉没有答话,沉默地望着泛着波光的粼粼水面。

公主也不介意,兀自走进亭中坐下,道:“江湖上传来消息,你夫君此时正带着天子之宝赶来京城救你,同来的还有你的师傅骆红渠。”

听到恩师的消息,崔双玉总算有了些反应,转头看向大罗公主。

“说来奇怪,令尊发动政变失败后,那天子之宝已由被不良帅承阳子带出皇宫,不知为何会机缘巧合地到了你夫君手上?”公主说话的语气轻扬缥缈,像夜里水面上掠过的一阵微风。

“你把我抓到这里,不就是为了那天子之宝吗?”崔双玉道。

大罗公主微笑颔首,坦然承认:“确是如此,不过我的本意是用你和不良人做交易,不曾想天子之宝竟落在你夫君手中,可见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崔双玉想到王动,下意识地锁紧眉头。

自从祖师许了他们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之后,她一直刻意避免想到那个人,可是如今,居然要他以身涉险前来救自己,还要交出不良帅拼了性命才带出去的天子之宝。

这个人情,她要怎么还?

“李睦虽然被九王叔和那个女人扶上王座,但他手中没有天子之宝,圣旨便出不了皇宫,那么他的王位就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乱世将至,这天下尚不知由谁主沉浮?”

大罗公主语气玩味,意味深长,显然心中早有打算。

“你要做女帝?”崔双玉问。

大罗公主轻声一笑,“我自幼拜师昆仑修道,红尘俗事本不该缠绕心怀,只不过我生在皇家,权位之争乃是宿命,我要斩断尘缘,就要先经历尘缘,因此称帝对我而言,不过是修道的一部分而已。”

说起王位之争,镇国大罗公主竟无半分遮掩,就那么冠名堂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崔双玉道:“你又如何保证一定能得到那天子之宝?”

“如我所言,一切自有定数……”公主起身,微笑道:“夜深了,三姑娘早些休息吧。”

说着,翩然离去。

崔双玉望着公主的背影,想起那个传闻,一脸若有所思。

镇国大罗公主李持天道,天生道骨,从出生那天起就拜入昆仑修道,但修了二十年道,始终处于登楼境。

身边的师兄弟姐妹们一个个望岳、摘星,甚至通天,只有她一直在登楼。

即使登上九重楼之巅,也没能破境望岳,而是……

更上一重楼,来到了罕见的第十重楼。

更诡异的是,她过了十重楼后仍没能破境,而是来到了第十一重

然后第十二重。

十三重。

十四重。

十五重

……

到现在,已不知登了几百重楼。

堪称世所罕见!

然而越是如此,越显得她与众不同,大家越不敢轻视她,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一个事实,登楼境的李持天道绝对可以媲美一位天煞位的摘星高手。

到了她成年开府后,广招武林高手、奇人异士,在公主府组建了一支极其强大的力量。

在地位和实力的双重加持下,那些王孙贵族包括玉后和九王,都要让她三分。

她若参与夺位,的确是李睦劲敌。

“也许唐国终究要出一个女帝吧。”

崔双玉这么想着,起身离开后花园。

……

骆红渠和王动从红线帮出发赶往长安,一路顺畅,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江湖虽大,通天境的大佬也不过就那寥寥十几位,一般人岂敢轻易招惹?

更何况骆红渠的道侣白扇书生如今也在闭关破通天。

路上无人打扰并不代表他们这次救人行动一切顺利,实际上,在他们踏如京城的那一刻,这次救人行动才算正式开始。

长街尽头。

一位戴着银面具的剑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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