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财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到王艳茹对自己说道:“三哥,他叫周善军,是你妹夫。”
她说得很自然,一点都没有大姑娘的羞涩。也根本就没有发现到,跟前两个男人的各怀心事。

对于王有财来说,这个妹妹算是自己寥寥无几的最为亲近的人,她本身也算是心高气傲,年纪也还小,可没想到才短短两三个月未见,居然都已经找好了丈夫。这一点让他有点意外和很难接受,如果说她找了哪个权贵之家或者是名门之后,自己也不会有如此不爽的感觉,偏偏面前这个瘦弱的青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离自己心中妹夫的样子都相去甚远。真是搞不懂一向眼光都不错的妹妹怎么会找上这样一个人,脑中所想很快就转化为脸上的表情。

当王有财那不怀善意的眼光落在周善军身上时,得到的同样是一副讨厌他的神情,他不知道,周善军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副汉奸打扮,特别是那辆自行车和斜挂在肩上的王八盒子,更是表明了这个人的身份。

如果不是自己的女人欣喜地喊这个汉奸三哥,周善军早就废了这个他厌恶至极的汉奸败类。

王艳茹压根就没发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涌,她还在兴奋地招呼周善军过去,用着撒娇的口吻对王有财说道:“三哥,我和他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可得多给点嫁妆。”

王有财对这个妹妹的态度完全不像对待王家其他人,一听到这妮子撒娇的声音,骨头似乎都软了,说道:“那是必须的,我王有财嫁妹能寒酸吗!老头子那份在外,三哥也给你备一份。”

“谢谢三哥!”虽然知道他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但是人家能这样说,对于王艳茹来说已经足够了。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傍上我妹妹的,但是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你,那就请对她好点,如果让我知道你让她受委屈了,或者是欺负她了,休怪我王某人对你不客气。”

王有财装模作样地教训了周善军几句,碍着身前女人的情面,他没有嗤之以鼻,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随便你。”

如果没有王艳茹在场,周善军早就把面前这个汉奸大卸八块了,哪容得了他在面前大放厥词,还在教训自己。

“三哥,你别这样,他对我很好。”王艳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身后的周善军。

“对了,三哥你不是和三嫂住在县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王艳茹发现了周善军有点不耐烦了,她打算再问侯两句就和她这个三哥告别,毕竟二人世界才是最甜蜜的。

被王艳茹这一问,他才记起自己来的正事,想到那个老不死的背着自己和霍山城里的鬼子头搞在一起,王有财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妹妹就骂道:“还不是家里那个老乌龟,不知道怎么地就搭上了城里的鬼子头,这不害得我屁颠屁颠地回来报信,说随后会带着城里的部队下来剿匪……”

“哦……”

王艳茹不懂这些事情,毫无兴致地敷衍道,可没想到这些话在周善军耳里却如同惊雷。

鬼子要出城剿匪,不管他们的目的是扁担石还是杨树铺,都是自己人,怎么可以让鬼子说剿就剿了呢。

“艳茹,你和你三哥一起回家吧,我要回去一趟。”周善军没有容他们追问,撒腿就朝杨树铺方向跑去。

晚秋底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周善军从山脚下一片一片的高粱地里穿过,没有顾得上不时折落丰满的穗头,踩着田野里土路上那些残落的金黄,快速地奔跑着。

佛子岭离霍山县城近,离杨树铺远。周善军一口气跑二里地,忽然间急停下来,扭身又往回跑来。

刚刚跑的过程中他突然想到,就凭老大派出的那么多眼线和采购人员,霍山的鬼子恐怕是还未出城,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何必白白再跑这一趟。也许是艺高人胆大,周善军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鬼子倾巢而出,自己干嘛不去霍山县城捣捣乱,也算是能减轻老大那边的负担。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他马上就付诸行动,路过刚刚三个人说话的地方时,还能远远地看见那一片粉红色的衣裙和边上的那个黑衣汉奸。

“唉,艳茹怎么会摊上一个如此老爹,摊上这样子一家人。”周善军摇摇头,叹了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

孙玉民带着傻熊和林原平扮成了老百姓,一人挑着一担柴朝佛子岭而去。

虽然背靠着大别山,但是佛子岭和杨树铺不同,一个靠水一个靠山,有着那么大一个湖,湖中的水产可不是一般的丰富,这也是王得贵为何一直住在佛子岭而不去霍山县城的原因,他可得亲自守着这个巨大的宝盆。

离佛子岭还有几里路,远远地就看到弯弯曲曲的土路另一头黄尘滚滚,显然是大队人马所溅起的。

“鬼子的目标果然是我们杨树铺。”孙玉民扮成老百姓的样子后,一点都不像他本人了,他恨恨地说道:“只要再给老子一两年时间,别说一个鬼子中队,就算是鬼子联队来,我也叫他有来无回。”

“老大,依我之见,咱们家伙对家伙和他们干上一仗,不见得咱们会输。”傻熊的那一担柴火是最大的,这货打死不愿把机枪交给邓东平他们带上扁担石,硬是藏在了柴火中。要将一挺轻机枪藏得严实,那得把柴火捆成多大一堆,所以即使是他块大体壮,也被这样一大坦柴火累得直喘气。

“你给我闭嘴,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傻话,以后再也别想跟我出去。”孙玉民瞪了傻熊一眼,接着说道:“难道南京城里死的弟兄还不够多?难道二十师死的弟兄还不够多?打仗并不一定要拿兄弟们的命来填,什么时候你这个榆木脑袋能开窍了,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谁?”

孙玉民的话才说完,林原平就低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顺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前面不远处林子中的一片灌木处的树枝摇动了一下,很显然是有人刚从那经过。

“是老大吗?”虽然隔着一点距离,但孙玉民还是能听出来是吴林生的声音。

“是我,林生,你先藏一下,等鬼子过去再说。”

扬起的黄尘越来越大,鬼子很快就会到跟前,孙玉民没有让他从林子里出来,带着傻熊和半鬼子也躲进了林子里,他可不想冒险呆在路边,万一哪个鬼子兵心血来潮,来上一梭子,哪就不值了。

打头的是三辆边三辆摩托车,车斗的鬼子兵都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这个排场不小,可孙玉民总感觉到哪里奇奇怪怪的。隔着前面三辆摩托车没超过五十米,出现了一溜十几辆卡车,每辆卡车顶上都炫耀似地趴着两名鬼子兵,还有他们架着的歪把子机枪。

“奶奶的,这么多机枪,鬼子的火力配置完全不像是一个中队呀。”

孙玉民透过树丛看见一挺又一挺的机枪,眼红的快要流口水了。他哪里会知道,守护霍山的小笠原中队原本隶属于甲种师团,因为日军高层担心近在咫尺的廖磊二十一集团军会突然发难,所以给予这里的算是超强配置,连霍山保安大队的武器装备都比其他地方的伪军加强不小。

孙玉民自己都不知道,10月23日,以抗击侵略名震鄂豫皖的国军陆军上将,因脑溢血病逝于立煌,另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李品仙即将在李宗仁的堆荐下前来掌管安徽军政。之所以派他来接任二十一集团军,究根到底是因为二人同为跟随唐生智起家,算得上是同家,下面的部队和军官都相熟,镇得住场面,不会在大敌当前的时候闹出内乱来。

也正是因为李品仙的强势而来,给了孙玉民一个绝佳的发展机会,双方在立煌和霍山、六安掐了一年多,直到立煌被鬼子占领才宣告结束。

他误打误撞地选择了杨树铺,选择了扁担石,却没料到会因此创立了一个大好的局面。

鬼子的车队几乎是缓缓而行,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不是他们不想快,通往杨树铺的土路着实不大好走,而且屁股后面跟着的伪军大队可没有坐车的待遇,个小的半跑着,个大的大步跟着,这样一支混杂的部队声势居然并不小,而且井然有序,这让孙玉民重新审视了眼前的这股敌人,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也让他开始有了一些忧虑,替独自一人面对上千鬼子伪军的刘文智担心起来。

鬼子的队伍刚过去,吴林生就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来到了正在扶起柴火的三人面前。

“林生,你来的正好,呆会路上换换我的肩,办完事回家做哥的请你喝酒。”傻熊正在愁着那担巨大的柴火,看到吴林生犹如见到救星。他装作没有发现吴林生看到那一担柴火时愁眉苦脸的表情,自作主张就把重担分给了人家一半。

有着三担柴火的存在,特别是有傻熊那担差点把吴林生累坏的柴火,行进的速度自然快不了。过了佛子岭以后,孙玉民愈发担心杨树铺,担心刘文智的安危,便索性就柴火扔到了路边的林子里,从柴火中取出了两支长枪,他的六成新的汉阳造,和傻熊硬是带过来的歪把子和一布袋沉甸甸的子弹。

四个人没有了牵绊,速度很快起来,偶尔让林子里或者是田地里的乡亲们看到时,也只是给人家留下了一个背影。

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霍山县城,离他们在途中碰到鬼子部队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虽然早就把小丫头和初九、陈莱她们送上了扁担石,可毕竟杨树铺几乎完全耗尽了自己的财力和精力,而且还有着一个生死弟兄在那顶着,怎么让他不焦急。

四个人躲在城门不远处地杂草丛中,望着城门口两个鬼子兵监督着七八个伪军在不断扎盘查着进出的行人,孙玉民甚至是一拳砸在了地上。四个人如果不能把武器带进去,那还能腾起什么风浪。

正在他焦虑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打出了一声唿哨。

“怎么有点像周善军的声音。”半鬼子满脸疑惑地望向了孙玉民,以为这货是面前这个老大偷偷地派出来的。

岂料孙玉民也听出来是他的声音,同样是满脸疑惑的样子。

“他怎么来……”

傻熊同样听出来了是周善军的声音,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几个人耳中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德国原装镜面匣子!”孙玉民没有关注随着枪声倒下的鬼子兵,反而说道:“是我们的人,肯定是周善军也来了,奇怪,他不是在佛子岭陪他老婆吗?”

城门口的伪军和剩下的那个鬼子兵听到枪响就趴到了地上,动作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我们帮忙吗?”林原平和吴林生都拔出了自己的驳壳枪,和周善军的一样,都是正宗的德国原厂货。

“不,让他先骚扰骚扰,我们想办法混进城去。”孙玉民制止了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城门口。

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声,子弹打在城门口的墙上,激荡起两撮黄尘,吓得趴在地上的那些伪军更加不敢起身,任凭地上独剩的那个鬼子在地上大喊大叫着,也不起身。

城门附近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乱奔乱走,大都惊恐地喊叫着,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就双手抱头蹲在了原地。

三声枪响过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响一枪,这让趴在地上的伪军们面面想觑,独剩下的那个鬼子兵不断地用着三八大盖戳着他们,幸亏枪口上没有安刺刀,否则他们这几个人肯定会多上几个血窟窿,终于一个胆子稍大的伪军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站着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以后,发现没有人朝他开枪,兴奋地叫了起来:“打黑枪的走了。”

其他人看到他没事,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最后才是独剩的那个鬼子,也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

却不料他刚一站起来,就被一颗子弹正中眉心,正应了那句枪响人倒的话。

“好小子,好办法!”

孙玉民夸奖道。

傻熊还没搞懂为何会夸奖他,直到看到那七八个伪军像见了鬼似地往城内跑,才明白过来原因。

城门口滞留的老百姓见伪军往城内跑,也都一窝蜂地往城内跑去,四个人都清楚地看见,周善军跟在人群中,混进了无人把守的城门。

孙玉民他们岂会错过这种机会,枪都没收起来,大模大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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